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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经济学论文(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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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经济学论文篇1

一、《资本论》经济学解读范式及其症结

1.经济学解读范式的表现:经济学著作

国外研究者把《资本论》主要解读为经济学著作,而不是哲学著作。这些研究者无论是西方经济学者还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其《资本论》研究大体分为四个阶段。

首先,《资本论》第一卷出版之后,西方经济学者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开始对《资本论》进行攻击与诋毁。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资本主义社会发展一路高歌猛进的背景下,冯庞巴维克发表了《马克思体系的终结》一文,否定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并断言马克思的体系已经终结。20世纪初,马歇尔用均衡价格论来对抗劳动价值论。鲁道夫希法亭发表《驳庞巴维克对马克思的批评》一书,对庞巴维克进行理论批判,捍卫劳动价值论。

其次,1929年世界经济危机爆发,占统治地位的新古典经济学遭受重创。一些西方学者开始重视马克思经济理论,开始重视从中找寻医治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良方,比如,里昂惕夫的《马克思的经济学对当代经济理论的意义》等。有的西方经济学家甚至承认马克思经济理论是一个重要流派,对马克思大加赞赏。比如,琼罗宾逊就不但声称要向马克思“学习很多东西”m(p+2),而且认为“现代学院派的教义经济学离开正统派而朝着马克思的方向移动[1](M)。面对世界经济大萧条,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积极探讨引起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原因。格罗斯曼发表了《资本主义制度的积累和崩溃的规律》一书,奥托鲍威尔、波洛克、斯威齐和多布也从各自角度阐发了世界经济危机爆发的原因。

再次,战后西方发达国家采用凯恩斯主义经济政策,出现了一个经济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在此背景下,马克思经济学说遭到攻击。20世纪70年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普遍出现了高失业率和高通货膨胀并存的滞涨现象,凯恩斯主义遭受重创,而马克思主义得到复兴。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结合资本主义经济社会发展的新情况,提出了自己新的理论见解,巴兰和斯威齐的垄断资本理论、奥康纳的国家财政危机理论、博卡拉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理论、曼德尔的晚期资本主义理论等。20世纪60年代后,面对发展中国家寻求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新道路的情况,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纷纷提出自己的理论主张。巴兰出版了著作《增长的政治经济学》,探讨了发达和不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问题,对不发达政治经济学理论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德国弗兰克的依附理论、法国伊曼纽尔的不平等交换理论、埃及阿明的边缘资本主义理论和美国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理论等,都促进了不发达政治经济学理论的发展。

最后,后,一些西方学者认为:“共产主义已经终结”,“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是错误的和过时的”不过,更多的学者认为,并不是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失败,而是背叛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恶果。萨缪尔森在1992年出版的《经济学》第14版序言中将马克思和斯密、李嘉图并列称为早期经济学专业中的知识巨人[3]([>_5°8),并对马克思的这一称谓一直保持到2014年的第19版。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西方世界金融危机不断爆发的背景下,西方国家出现了研究《资本论》热潮。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加强了对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的理论研究与反思,对剩余价值理论、利润下降规律等进行了重新探讨。

总之,西方经济学者对《资本论》的态度是随着世界经济发展态势的变化而变化的。当资本主义发展势头良好,他们就对《资本论》进行贬低、打压甚至诋毁;当资本主义发展遇到经济危机,西方经济学者找不到医治创伤的良药时,就学习、夸奖甚至抬高《资本论》。然而,不管抬高还是贬低,西方经济学者都主要是从经济学角度来解读《资本论》的。

在《资本论》传人中国的一百多年里,国内的《资本论》研究也经历了不同历史时期的发展。

首先,清末至民国时期,为《资本论》初步译介与初步解读阶段。鸦片战争后,大批西方思想被介绍到中国。蔡尔康、梁启超、准造著、赵必振、马君武、朱执信和刘师培等人先后把马克思主义介绍和翻译到中国来。五四时期,李大判发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对马克思经济学进行了客观的评价和释义;陈独秀发表《马克思学说》,对《资本论》作了介绍。郭大力和王亚南第一次把《资本论》全部翻译成中文,为国人全面掌握马克思经济学提供了条件,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系统传播。

其次,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前,为《资本论》继续译介和有限解读阶段。1949年以来,我国学者主要从政治经济学、创作史、研究对象、结构等角度对《资本论》做了大量介绍、传播、注释和研究工作,取得了显著成就。郭大力、王亚南、孙冶方、许涤新、漆琪生、崗大镛、蒋学模、宋涛、徐禾、孟氧等经济学家为传播和研究《资本论》做出了突出贡献,其代表作有郭大力的《关于马克思的〈资本论〉》、王亚南的《〈资本论〉研究》、孟氧的《〈资本论〉历史典据注释》等。虽然这一时期对《资本论》经济学思想的研究进人到实践层面,学者们开始结合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实际,从《资本论》中寻找经济发展规律,为新中国经济发展提供理论指导,但鲜有学者从哲学角度研究《资本论》。1963年吴传启出版的《〈资本论〉的辩证法问题》一书是中国第一本专门研究《资本论》哲学思想的专著。

最后,改革开放以来,为《资本论》研究学理性回归与深度解读阶段。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不断推进,以及不同版本《资本论》及其手稿的陆续出版,对《资本论》及其手稿的研究真正步入高潮。各种研究著作层出不穷,或者依据《资本论》三卷本结构,详细讨论了《资本论》基本内容、基本特点和现实意义;或者专门讨论《资本论》创作史、传播、研究对象、方法论和结构等。洪银兴等的《〈资本论〉的现代解析》、陈征等的《〈资本论〉与当代中国经济》、白暴力等的《马克思经济理论:〈资本论〉读书笔记》等,在系统介绍《资本论》基本观点的基础上,运用《资本论》的基本原理与方法论,探讨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状况与态势,并且对《资本论》轴心原理,如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论、工资理论、资本积累理论、社会再生产理论、资本周转理论、分配理论、利润率下降规律、所有制理论、地租理论等,结合当代中国经济发展实际进行了深人研究。

这一时期,更多学者从哲学角度研究了《资本论》。他们已经突破一般探讨《资本论》方法论与认识论的局限,深人到社会生活深处,从历史哲学的原则高度探究.《资本论》哲学思想,主要代表有:1987年陈先达的《走向历史的深处——马克思历史观研究》;1999年张一兵的《回到马克思》;2013年孙承叔的《资本与历史唯物主义:〈资本论〉及其手稿当代解读》等。虽然这一时期研究《资本论》哲学思想的学者逐渐增多,但与主要从经济学角度进行的研究相比,研究《资本论》哲学思想的学者人数与研究成果均相对较少。

以上是国内外学者《资本论》研究的大致概况。不论是国外学者还是国内学者,对《资本论》的研究对象、资本理论、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论、价值转型等核心问题研究,都局限于经济学视角,很少从其他视角对《资本论》的有关重大问题进行分析和讨论。

2.经济学解读范式的症结:双重断裂论.

实际上,《资本论》经济学解读范式的理论症结在于双重断裂论,即作为哲学家的马克思和作为经济学家,的马克思之间存在断裂,青年马克思和成熟马克思之间存在断裂。在双重断裂论视域下,《资本论》主要被解读为作为经济学家的马克思的代表作,而不是作为哲学家的马克思的代表作;《资本论》所表现的马克思成熟时期思想与马克思早期思想有着根本的内在界限。易言之,主要从经济学角度解读《资本论》的传统范式只是表现了《资本论》经济学思想,却遮蔽了《资本论》哲学思想,并因此把青年马克思和成熟马克思对立起来。

即使西方经济学者主观上期待准确解读《资本论》,但由于其形而上学立场,他们无法正确解读《资本论》的核心内涵。在他们看来,《资本论》是跟西方经济学著作一样的一部实证经济学著作。在旧唯物主义理论场域里,资本被解读为一种生产要素而不是社会关系或社会权力也就不足为怪了。劳动价值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实现经济学革命的核心成果,而不论是庞巴维克、萨缪尔森,还是斯蒂德曼、霍奇森,他们都认为,马克思所说的转型问题不能成立,马克思劳动价值论完全没有必要,应该抛弃。因为西方经济学一直都把人和物质财富的相互关系作为研究的对象,根本不考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恰恰是西方经济学的致命弱点,他们忽视了马克思经济学始终强调经济现象背后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即“经济学研究的不是物,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归根结底是阶级和阶级的关系。”[4](p604)多布、米克、斯威齐、曼德尔、内格里和德赛等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坚定地支持并通过多种途径捍卫劳动价值论。但由于他们没有站在唯物史观的高度,其理论应战和捍卫缺乏应有的说服力。这就是割裂作为经济学家的马克思与作为哲学家的马克思的恶果。只有从唯物史观的高度来理解《资本论》,才能彻底证伪否定和诋毁劳动价值论的论调。

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尝试从哲学角度解读《资本论》,却陷人了青年马克思与成熟马克思之间的断裂。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关于马克思以《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为代表的早期著作与以《资本论》为代表的成熟期著作之间关系的论争,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达到高潮。部分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高度评价《手稿》,大力肯定青年马克思《手稿》的思想意义,认为《手稿》是马克思思想的顶点和巅峰,后来的《资本论》等成熟期著作是马克思思想的倒退,代表人物有朗兹胡特和迈耶尔、德曼、马尔库塞等。这实际上是用人道主义解释马克思主义,用青年马克思否定成熟马克思,用《手稿》否定《资本论》,制造“两个马克思”的分裂。这种分裂,即部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用他们误读的马克思早期著作的观点取代马克思主义,就是否定马克思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论等核心观点。

为了抵制人道主义马克思主义思潮的影响,阿尔都塞提出了“理论上的反人道主义”的观点。他的《保卫马克思》《读〈资本论〉》等著作,极力捍卫马克思《资本论》等成熟时期著作,他认为:“我们可以读到乌克思真正的哲学的地方是他的主要著作《资本论》”[5KpW)。但是,阿尔都塞矫枉过正,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用成熟马克思否定青年马克思,用《资本论》否定《手稿》。阿尔都塞认为:“在马克思的著作中,确确实实有一个‘认识论断裂’”,“这种‘认识论断裂,把马克思的思想分成两个大阶段:1845年断裂前是‘意识形态’阶段,1845年断裂后是‘科学’阶段”[6Kw>_15-16)。在这里出现的是青年时期意识形态的马克思与成熟时期科学的马克思之间的对立。阿尔都塞对意识形态和科学的划分,割裂了青年马克思和成熟马克思之间的内在联系,人为制造了《手稿》与《资本论》的对立,其严重后果在于,“即使赋予《资本论》以唯物史观的哲学性质,作为《资本论》前史的马克思早期哲学思想事实上也已被排除在理论讨论的范围之外,而《资本论》则成为一个没有理论前提和理论准备的论著。”[7](-8)这显然与事实不相符。《资本论》的诞生必然有其理论前史,如果没有早期理论储备,马克思写不出《资本论》。

双重断裂论不仅存在于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同时也不同程度地表现在国内马克思主义研究中。

首先,就第一层断裂来说,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在学科设置上,哲学和经济学长期分属于两个不同的教学和研究体系。尽管解读《资本论》的教科书都会声称《资本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集大成,但却无法改变马克思的哲学和经济学被割裂的现实。在长期的教学与科研中,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形成了一套具有本学科鲜明特色的话语体系与研究范式。其二,由于过细的学科划分,哲学学者与经济学者各自对本学科知识很熟悉,但经济学者缺乏哲学素养,哲学学者缺乏经济学素养,其结果就是在官方把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界定为主流经济学的背景下,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日益被边缘化。面对西方经济学的蚕食,马克思主义研究者由于自身的理论局限,往往一败涂地,哲学学者由于不懂经济学——尤其是西方经济学,只能空谈《资本论》哲学思想而不接“地气”;经济学者由于缺乏哲学素养,无法从唯物史观的理论髙度解读《资本论》经济规律背后的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无法洞穿深藏在经济现象与规律背后的历史哲学意涵。

其次,就第二层断裂来说,二者相互否定的理论倾向在国内也有不同程度的反映。改革开放初我国展开的关于人道主义与异化问題的大讨论,既是对十年文革践踏人权的恶行的沉痛反思,是对当时流行的伤痕文学的回应,又受到国外人道主义思潮的强力影响。1979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手稿》w(pp35-36),恰好为这场讨论提供了经典文本依据。在这场大讨论中,部分学者把以《手稿》为代表的马克思早期思想人道主义化,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是现代的科学的人道主义,马克思自始至终是一个人道主义者,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是其人道主义的理论基础。尽管这一种观点对吸取文革沉痛教训,重新思考马克思人学思想有积极意义,但其消极影响显而易见,即用以《手稿》为代表的青年马克思否定以《资本论》为代表的成熟马克思。

3.经济学解读范式的后果:多重过时论

主要从经济学角度理解《资本论》的传统范式,割裂了《资本论》经济学思想与哲学思想、青年马克思与成熟马克思之间的内在联系,与马克思关于《资本论》是“一个艺术的整体”①的深刻见解相去甚远。仅仅解读《资本论》经济学思想,而没有挖掘其背后的人类历史发展规律,加上《资本论》诞生于100多年前的史实,给《资本论》过时了的观点提供了可乘之机。

首先,《资本论》是工业革命时代的产物,打上了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鲜明烙印。当代资本主义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已经由自由竞争资本主义,经过私人垄断资本主义,发展到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甚至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水平从工业化时代步入高度信息化时代,资本主义全球化正在向纵深推进。随着时代条件的变化,资本主义在生产力、社会结构、劳动者的福利与权利等方面发生巨大变化。马克思经济理论只能反映自由资本主义阶段的发展规律,已经不能适应21世纪信息技术革命和资本主义新变化,变得过时了。

其次,认为劳动价值论自身存在矛盾,要用效用价值论或均衡价格论等取而代之,从而达到否定《资本论》的目的。劳动价值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出发点,是马克思剩余价值学说最根本的依据,而剩余价值学说又是马克思的资本理论、利息理论、利润率下降规律、地租理论等的基础,因此,劳动价值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根基,是马克思经济理论的基石。否定了劳动价值论,就否定了《资本论》,就否定了马克思主义。正是基于劳动价值论的奠基性地位与作用,容易遭致西方学者的诘难。庞巴维克认为,《资本论》劳动价值论自相矛盾,要用边际效用论来替代劳动价值论。马歇尔企图用折中主义的均衡价格论来取代劳动价值论。萨缪尔森认为劳动价值概念纯粹是多余的,斯蒂德曼也同样主张放弃劳动价值论,建立没有劳动价值论的剥削理论。

最后,20世纪末,苏东社会主义国家在国内矛盾重重和国际和平演变的裹挟下,纷纷改旗易帜,社会主义制度土崩瓦解。弗朗西斯福山认为,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已经彻底消亡,自由民主的资本主义取得了彻底胜利,并成为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点和人类最后一个统治形式。在福山看来,历史都终结了,资本主义成为了人类最后一个社会形态,成为了永恒的社会形态,马克思主义当然已经灭亡。意言之,《资本论》已经灭亡,《资本论》彻底过时了。

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资本论》过时论,如《资本论》“没有预见到社会主义也要搞市场经济,这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局限性的又一突出表现”[9Up371);《资本论》阐述了资本家的剥削十分残酷,工人阶级极端贫困,而现代资本主义国家这些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当代工人阶级已经能过上比较舒适的日子,因此,《资本论》过时了。

二、《资本论》解读范式的理论转向

破解《资本论》双重断裂论和多重过时论的论调,要求放弃主要从经济学角度解读《资本论》的传统范式。对于《资本论》,既要从经济学角度解读转向经济学与哲学双重理论维度的解读,弥补作为经济学家的马克思与作为哲学家的马克思之间的断裂;又要从马克思思想发展完整理论逻辑来解读,弥补早期马克思和成熟马克思之间的断裂。《资本论》既揭示了各种纷繁复杂的资本主义经济现象及其规律,又从历史哲学的高度把经济规律翻转为人类历史发展规律。《资本论》不仅是一部经济学著作,也是一部哲学著作。

1.从经济学向经济学与哲学双重理论维度转向

《资本论》首先是一部经济学著作。1S67年《资本论》第一卷出版,标志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创立。马克思在1864年10月4日在给卡尔克林格斯的信中说,要不是他受到痈和疖子的折磨,“我的政治经济学著作《资本论》就已经出版了。”[1°Up'425)从马克思的信可以看出,马克思把即将出版的《资本论》看作一部政治经济学著作。列宁也说:“马克思认为经济制度是政治上层建筑借以树立起来的基础,所以他特别注意研究这个经济制度。马克思的主要著作《资本论》就是专门研究现代社会即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制度的。”[11]

但是,不能仅从经济学角度来解读《资本论》。《资本论》解读范式要有新的理论转向,要回归经济学与哲学双重解读范式,回归马克思的本意。程恩富认为:“过去,我国《资本论》的研究是一维性的,仅限于经济学的研究(当然有极少数哲学方法的研究),这是不够的。例如,马克思创作《资本论》所运用的基本方法——唯物辩证法,是对黑格尔唯心辩证法批判性改造的结果。不懂得黑格尔,就根本不能透彻地理解《资本论》的整体构造,但我国至今还缺乏这方面进行系统比较研究的论著”[12]。马克思是将哲学研究和政治经济学研究有机结合起来的典范。马克思正是在哲学与经济学的结合中探寻到了人类历史发展规律,其代表作《资本论》是马克思哲学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双向建构的必然理论旨向。具体来说,《莱茵报》末期,马克思首次遇到对物质利益发表看法的困惑,这是促使马克思从哲学研究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原因。从那时起一直到逝世,马克思花了近40年时间从事政治经济学研究。正是通过经济学研究与哲学研究的结合,马克思不但在《德意志形态》中草创了唯物史观,而且用唯物史观来指导自己的政治经济学研究,创作了《资本论》。

马克思思想发展的历程表明,其哲学研究与经济学研究相互勾连,相互支撑。哲学研究的推进,有赖于经济学提供的现实要素,经济学研究的发展,有赖于哲学提供的深邃理论视野。从哲学层面看,《资本论》是唯物史观在资本主义经济社会形态研究中的应用,这一具体应用丰富和发展了唯物史观的理论体系,验证了唯物史观的科学性质。正如列宁所说:“自从《资本论》问世以来,唯物主义历史观已经不是假设,而是科学地证明了的原理。”[13](plM)从经济学层面看,《资本论》继承和超越了古典经济学的劳动价值论,提出了剩余价值理论,创建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资本论》以唯物史观为指导,在一系列经济学基础理论问题上超越了古典政治经济学。

总之,只有放弃主要从经济学角度解读《资本论》的传统范式,转向经济学与哲学相结合的双重维度解读,才能确证《资本论》既是一部经济学著作,也是一部哲学著作;马克思既是一位伟大的经济学家,也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从而消除作为经济学家的马克思和作为哲学家的马克思之间的断裂。

2.从早后期马克思的断裂向完整思想逻辑转向

将青年马克思与成熟马克思对立起来,割裂其内在联系,曲解了马克思思想发展和形成的实际。呈现《手稿》与《资本论》在马克思思想发展历程中的内在关联,即《资本论》根源并从属于以《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等文献群为代表的唯物史观建构的早期理论历程,不仅能弥合青年马克思和成熟马克思之间的对立,而且能消除作为经济学家的马克思与作为哲学家的马克思之间的对立。

首先,《手稿》是马克思创作《资本论》的最初理论表白。《手稿》是马克思初步阐述自己的新的经济学、哲学观点和共产主义思想的一部早期文稿。在科学分析了异化劳动的四重规定性之后,马克思明确指出,以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为前提,可以推导出国民经济学一切范畴的来历。马克思因此指出:“正如我们通过分析从异化的,外化的带动的概念得出私有财产的概念一样,我们也可以借助这两个因素来阐明国民经济学的一切范畴,而且我们将重新发现,每一个范畴,例如买卖、竞争、资本、货币,不过是这两个基本因素的特定的、展开了的表现而已。”[14](p'167)这个论断表达了马克思创作《资本论》的初步理论自觉,是马克思主义思想发展史上的一个关键节点。马克思从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为出发,初步创建了由买卖、竞争、资本、货币等概念组成的国民经济学的理论轮廓,阐明了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客观规律。这就是后来马克思《资本论》创作的逻辑展开。

其次,《德意志意识形态》为马克思《资本论》创作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马克思指出,重构国民经济学的理论体系,需要解决前提性的“两个任务”[14](p+167):其一,私有财产的本质来历是什么?异化劳动创造了异化的私有财产关系,然而这种私有财产关系是如何一步步演进,并最后产生出作为私有财产关系之当代存在形式的工业资本的?其二,劳动异化的根据何在?如果说异化劳动导致了私有财产关系,那么劳动异化是何以发生的?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借助于自发分工这一理论环节,解决了《手稿》的两个遗留问题。首先,物质生产劳动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前提,是唯物史观的理论前提,是把握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钥匙。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明确宣布:“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14](pl67),第一次真正确立了唯物史观的前提在于现实个人的劳动。其次,自发分工是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关系产生的根据。马克思指出:“只要分工还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14](p537)。“自然形成的”分工即自发分工,不是劳动者自愿的分工。由于这一分工,人的劳动变成异化劳动,劳动所创造的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感性对象性关系演变为异化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即私有财产关系。自发分工的结果必然是一部分人占有另一部分人的劳动成果,形成私有财产关系。最后,工业资本是自发分工和所有制关系不断演进的理论旨归。马克思指出:“分工的各个不同发展阶段,同时也就是所有制的各种不同形式。”[14KP'521)与农业和畜牧业的分工、手工业和海外贸易的分工、农业和行会.手工业的分工、商业和行会手工业的分离、工场手工业的分工协作、机器大工业的全面分工,与之分别对应的是不断演进的所有制表现形式一部落所有制、古代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活动资本、商业资本、工业资本。

对《手稿》遗留的两个前提性理论任务的破解,是马克思对人类历史的宏大叙事,是唯物史观理论体系的草创,也是马克思的思想从《手稿》到《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内在进展和不间断的逻辑演进。但是,《德意志意识形态》依然为马克思留下了思想继续推进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手稿》中,他给自己提出的研究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客观规律。所以,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之后,马克思开始转入对资本主义生产规律的研究。

最后,《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公开声明了马克思创作《资本论》的哲学性质与理论旨趣。《德意志意识形态》没有公开发表,马克思草创的唯物史观不为人所知。同时,蒲鲁东主义在欧洲工人运动中广泛传播,影响恶劣。马克思既要肃清蒲鲁东主义的消极影响,又要使新创建的唯物史观理论体系公之于众,就成为《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所要完成的理论工作,而且是马克思正确引导工人运动的发展方向,全心投人《资本论》创作之前,不得不完成的理论任务。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运用草创的唯物史观,对蒲鲁东唯心主义立场进行了彻底批判,再度确认并公开声明了《资本论》创作的哲学性质,《哲学的贫困》因此成为唯物史观理论体系不断发展完善和《资本论》创作过程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理论环节。《哲学的贫困》与《手稿》和《形态》的特殊之处在于,《手稿》和《形态》围绕国民经济学理论前提进行批判,草创了作为《资本论》理论前提的唯物史观,《哲学的贫困》则第一次将唯物史观公开发表,并做了比《形态》更为精确的表述,而且马克思还运用唯物史观来分批判蒲鲁东的经济理论,初步阐述了科学的劳动价值论,在政治经济学领域同样取得了重大理论成果。‘

基于对资产阶级二重性的分析,《共产党宣言》公开声明了《资本论》创作的理论旨趣。全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一以贯之的伟大历史使命。《共产党宣言》作为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公开问世的纲领性文献,其理论旨归必然指向全人类彻底解放。马克思恩格斯基于唯物史观的理论原则,猛烈抨击资本主义社会和资本主义制度,但是也高度赞扬了资产阶级,他们认为,资产阶级在反封建和发展社会生产力等方面作用巨大。资产阶级不但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而且还改变了人们的观念,开辟了世界历史。但是,随着资本主义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之间的基本矛盾不可避免,资本主义社会必然被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所取代。

然而,《共产党宣言》只是依据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规律推导出资本主义必然被共产主义取代的历史结论,但是依然没有回答《德意志意识形态》遗留的理论问题,即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怎样具体发生且必然导致资本主义制度崩溃?这个问题只有深人研究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才能确切回答。这就是马克思创作《资本论》所要解决的问题,用马克思自己的话来说:“我要在本书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以达到“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的“最终目的”—在这之后,马克思真正转向了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写出了一系列手稿,最后凝结成了《资本论》。《资本论》是唯物史观的一个理论试验场,马克思依托先行草创的唯物史观原则揭示了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及其经济运行的规律,论证了共产主义的历史可能性与必然性,共产主义学说因此变成了一种非空想的科学理论。

马克思经济学论文篇2

晚年的费尔巴哈将摩莱肖特的学说看成是实现了自己青年时期的“未来哲学”大纲。与此同时,施密特还考证了马克思的物质变换概念与谢林自然哲学的理论渊源。他认为:“在‘草稿’中,马克思完全使用了谢林的语言,讲到构成自然过程要素的‘元素的东西不断个体化’,正如‘个体化的东西不断分解为元素的东西一样’”[1]。谢林“正确地说:任何天然物质,‘仅在它靠人工去获得一定形式的时候’,才可以说它是能够破坏的'”[1]。我们认为,在一定意义上说,施密特的推断是正确的。马克思使用“物质变换”的概念就给人与自然的关系引进了全新的理解,即在根本上从对人的“效用性”[1]来考察自然。在施密特那里,自然是与人的活动目的相关的,而尚未经创造的物质。同时施密特指认了自然科学的历史本质。作为劳动的成果及其出发点来说的自然,是劳动占有的对象,人是“肉体的、有自然力的、有生命的、现实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2]。在这里,他把自然规定为外在性,而且是以黑格尔的方式。另一个层面上来说,马克思承袭了费尔巴哈的观点,但是在马克思看来,费尔巴哈比“纯粹唯物主义者”更具有长处,因为他承认人是“感性的对象”。随着启蒙的进展,撕裂了人与自然的原始统一,进而建立起被“中介”了的统一。马克思把这样一种依靠工具而建立起来的中介的人与自然的高度统一叫做“工业”。而人“作为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工具作为“已经被同化了的自然的一部分”,则使人“用自己的活动把自然物质和自己联在一起”。劳动者和他尚未占有的自然的关系,即人和他的劳动对象并不直接发生关系,而通过劳动资料来建立某种关联[1]。施密特认为,马克思那里通过对社会的物质变换的分析,解释和批判了物质变换背后的资本逻辑。马克思把《资本论》中一直使用的“物质变换”看成是对这一事态的最好的表达方式。首先,商品的自然形式被马克思称之为商品的使用价值。在马克思看来,“作为规定交换价值的劳动是抽象的、一般的而且相等的劳动,作为规定使用价值的劳动是具体的、特殊的劳动”,自然物质与劳动是绝不可能分离的。在个别的使用价值中,也许能够把劳动同作为商品体的“物质的始基”的东西抽象地分离开来,但是,谈到感性世界的整体,是完完全全不能把自然物质从使之变化的时间的社会方式中分离出来。在简单的商品形态阶段,商品交换停留于物质内容商品换商品,即实际的物质变换,W-W,商品交换商品,也就是使用价值交换使用价值。施密特所要讨论的对象,一方面是针对着人本主义哲学的人化自然,另一方面是青年卢卡奇式的社会关系本体论。其次,资本的物质变换。所谓的劳动是诸事物之间的一个过程,这是哲学的唯物主义为经济学分析所设的前提。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系统地论及了劳动的这个自然始基,同时分析了商品以及在商品生产中被物化了的劳动的二重性。在对劳动过程的阐释中,马克思“把仅在人与自然间进行的”劳动过程,而“同样作为规定一切发展形式的特征的东西时”,他总是使用“物质变换”来表达。人的本质仅仅是通过对象而设定的,正是因为它本来就是从自然而来的,所以他就是通过对象而设定的。“劳动的一切力量转化为资本的力量。”

二、历史与自然

施密特大胆提出“人的历史的实践是怎样在总体上构成逻辑的统一的,这种逻辑的统一不只是主观的、人的认识能力的逻辑的统一,而是相应的被称为经验世界的逻辑的统一。”[1]也就是说,在马克思的哲学认识论中,世界也是被构成的。一方面,由于社会历史是“自然史的一个现实部分”[2],另一方面,“自然历史过程和社会历史过程之间存在着差异”。当然,这里,施密特必须为该命题加上限定说明,即当认为社会步入工业社会之后,世界才是人类物质生产活动的结果。反之,则必将是个唯心主义的命题。首先,由于实践的工业生产的规定,人的知识已经直接参与感性事实的构成。[4]施密特说,“文艺复兴时期,开始了对自然的规律性认识,它同资产阶级世界的建立拧在一起,这不是偶然的。因为,只有在工业文明中,生产才成为自然科学的应用。也就是说,历史发展已经步入了知识与物质生产相协调的阶段,“历史使得人的生活过程愈益不可避免地置于‘一般知识’有效的‘控制’之下”[1]。科学知识已经成为存在的先导性构成要素。第二,施密特认为,在马克思那里,感性世界都是工业实践的产物,我们构成了客体世界。感性世界都是人类主体在工业进程中,“从主体与客体的劳动关系中,形成一个独立于各个个人的坚实的客观的世界”,这些特殊的“客体本来在严格的意义上,只是经过人对它们进行生产加工,剥去了它们‘自然发生的’独立性之后,才开始成为惯性对象的”,当然,“人的干涉领域是历史地扩展的”。换言之,一旦外部对象进入到人的工业实践中时,它就是被构成的了。在施密特看来,马克思的世界构成理念的基础是康德,“在马克思与康德之间,存在着人们历来尚未充分考虑到的关系”,即“康德的辨证法的构成问题”对马克思的辨证法有着“根本的意义”,表现在于康德发现了感性世界中先验形式与经验质料的相互作用关系,而马克思则是将康德的先验形式转换成有生产创造出来的“自然之社会形态性”[1]。再次,施密特认为,马克思在经济认识论的意义上批评费尔巴哈将自然视为“始终如一地给定,把认识看成是反映自然的镜子”,因为马克思认为“在农业经济方式的条件下,自然作为生活资料的富源展现在人们的面前,人们对它采取被动的受容态度而行动”。在经济学的尺度上,费尔巴哈一类的“唯物主义并不考虑从农业生产向工业生产的历史转变”,而仍然是立足于土地是不依赖人的自然存在这样的自然经济立场。施密特正确地指认道:“费尔巴哈当时就呆板地看不到自然界‘不过是人的对象’,自然界早已‘不再被承认是自为的力量’。随着现代的开始,愈益降低了自然在社会活动要素上的地位,其客观性的规定逐渐进入主观之中。”[1]

三、马克思的唯物主义的特色和本质

马克思经济学论文篇3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融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中图分类号:A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854X(2012)06-0048-05

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是一个有机整体。马克思恩格斯在以人类的整体利益和人类的解放为出发点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深入分析和研究的过程中所采取的立场、使用的方法以及得出的基本观点、判断和范畴,相互联系、相互制约,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有机整体。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有机整体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历了一个孕育、萌生、发展、确立和完善的过程。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曾经历了三次大融合。正是通过这三次融合,建构了一个严密的、有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铸就了马克思主义的辉煌,也为我们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提供了诸多有益的启示。

一、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三次融合

1.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第一次融合是在其基本立场确立的基础上实现的,其主要标志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完成。这次融合是以三次转变为前提和基础的。

(1)在大学期间,由对法律的研究转向对哲学的关注和思考,为马克思转向唯物主义提供了前提。通过对法律的研究,马克思发现了现实的法和法原则之间的矛盾,现实的东西和应有的东西之间的对立,并认识到哲学的重要性,“没有哲学我就不能前进”①。马克思转而研究哲学,用哲学澄清自己的思想,理清自己的思路。

(2)在从事新闻工作期间,思想和立场的转变为理论融合奠定了基础。“从《莱茵报》时期的政治活动到《德法年鉴》时期的理论探索,马克思一方面发现了理论对实践,哲学、政治国家和法对市民社会的依赖关系,完成了从唯心主义到唯物主义的转变;另一方面通过为农民利益辩护到为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利益辩护,进而到发现无产阶级承担着人类解放的伟大历史使命,马克思完成了从革命民主主义到共产主义的思想转变。”②这次转变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和方法。

(3)在研究中,从哲学向经济学转变,实现了

*本文系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新途径探索——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重构问题研究”(L11AKS003)、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当代大学生思想特点、成长规律与高校推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研究”(10JD710063)的阶段性成果。

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第一次融合。通过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马克思认识到:市民社会决定国家,但是对市民社会的剖析不能通过对法哲学的批判来解决,而“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③。所以,从1843年10月开始,马克思开始经济学研究,而《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也称《巴黎手稿》或《巴黎笔记》)正是这一研究的结晶。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第一次试图从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立场出发对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和资产阶级经济学进行批判性考察,对自己的新的哲学、经济学观点和共产主义思想做综合的阐述”④。但由于马克思的哲学方法论体系、经济学理论体系和方法论体系尚未形成,马克思对哲学、经济学的研究和共产主义的论证还建立在其异化劳动理论基础上,因而严格来讲,它们还只是连贯在一起而不是融合。“马克思自己并没有提供《巴黎手稿》的结论,要从这样一部探讨了包含有经济学、社会批判、哲学、历史、逻辑学、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不连贯的作品中得出结论是不可能的。虽然每一部分都有独立的主题,但在某种程度上所有的部分都有着相近的风格。恩格斯描述的马克思思想的三个组成部分(德国唯心主义哲学、法国社会主义和英国政治经济学)在这里似乎第一次连贯起来了,如果还没有融合在一起的话。”⑤

2.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第二次融合是在其哲学方法论确立的基础上实现的,其主要标志是《共产党宣言》的发表。这次融合是以哲学上的革命和经济学理论的初步建立为基础的。

(1)历史唯物主义诞生,完成哲学上的革命。这主要体现在:在《神圣家族》一书里,虽然还受到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影响,但不乏对新世界观的进一步探索,体现了由异化劳动理论向唯物史观过渡的思想,处于唯物史观形成的前夜。《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阐述了科学的实践观,奠定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理论基础。《德意志意识形态》系统阐述了历史唯物主义,共产主义得到唯物主义证明。同时,《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哲学的贫困》等著作是哲学问题、政治问题、经济学问题、历史问题、社会问题的汇聚。

马克思经济学论文篇4

(西北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陕西西安710001)

摘要:本文通过对马克思思想中关于哲学与经济学相结合的经济哲学的研究,从而吸取马克思经济哲学中有价值的东西,应用于当代中国的现代化建设中。

关键词:马克思;经济哲学;当代意义

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4-0037-02

一、关于经济哲学定义的探讨

关于经济哲学,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这个提法就频繁出现于我国的哲学和经济学文献中。有人认为经济哲学是“处于哲学和经济学的交叉地带”,所研究的内容是各个经济形态的“共有的、基本的规律和问题”。然而,与此相反者则认为,经济哲学“不是经济学和哲学相结合所形成的交叉学科,而是一门部门哲学。所谓部门哲学,就是对世界的某一部门或某一领域的哲学问题的哲学思考”[1]。在这两种表面看来截然不同的观念之外,还有一种似乎中立的看法:“经济哲学是用哲学方法研究经济问题,或用经济学方法研究具有哲学性质的经济问题的一门学科。”[2]所谓经济哲学就是经济学的哲学,是对经济生活和经济学进行哲学反思的一个学科门类,旨在通过经济学和哲学的联盟,发挥两门学科的优势,对人类社会面临的重大社会存在和发展问题进行整体性的综合研究。西美尔认为,包括经济学和货币学在内的任何经验性学科,上下两端都靠哲学支撑,没有这样的支撑,经验性学科难以成为自身。上端者指学科起步时的逻辑前提,如西方主流经济学中的人性自私论、天赋人权论和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论就是这种情况。下端者指经验事实意义和价值性质的解释。经济学能够用经验的方法确定和描述基本事实,如我国目前的贫富两极分化现象。但是,这些现象仅仅是经济行为主体活动的结果,经济学没有能力回答这些问题,非要回答,只能像加里·贝克尔的“经济学帝国主义”一样在哲学面前出丑。他在其代表性著作《人类行为的经济分析》中不知天高地厚地说:“经济学的分析方法高于和优于边沁、康德和马克思的方法。”[3]

二、对马克思经济哲学的认识

经济哲学的兴起是经济学和哲学相互融合和范式变革的产物。马克思是将哲学与经济学相结合的典范,他既重视经济学的研究,也重视哲学的研究,他留给后人浩如烟海的文献,奉献给人类博大精深的思想体系。

首先,马克思所研究的经济哲学既非单纯的经济学也非纯粹的哲学,而是在融合了两者基础之上而形成的一种客观性与主观性相统一的全新科学,它打破了当时的一些哲学家和经济学家考察经济问题的方法。马克思首先对唯心主义经济哲学的思想进行批判,这在他最初的经济哲学研究成果《哲学的贫困》中就有着充分的体现。他批评蒲鲁东从普遍理性出发建构经济学的哲学体系,把经济范畴视作“不依赖实际关系而自生”[4]的思想不过是一种先验的唯心主义的经济哲学。而马克思所要实现的是关于经济学要能够真正揭示现实经济生活的本质和规律,必须跳出哲学的圈子研究经济现象,这是一种蕴含着从经济现实、物质生产出发的唯物主义经济哲学思想。同时,他还对机械唯物主义的庸俗经济学思想进行了反思,这使马克思意识到,经济哲学要走出“在表面的联系内兜圈子”,对“最粗浅的现象作出似是而非的解释”的误区[5],就必须突破以往的理论,冲破思想障碍,敢于进行理论创新。

其次,马克思的经济哲学思想是科学性与人文性相统一的,他分别从物与人的角度,充分体现出了人类对世界的两种基本态度和价值取向。科学性强调客观性和事实评价,人文性强调主体性和人文关怀,马克思经济哲学研究的对象,无疑是“现实的人”[6]。马克思认为,“现实的人”既是“社会关系的总和”[7],又是能动的、有价值、有理想追求的主体。因此,经济哲学要研究“物”,也要研究“人”,应是科学性与人文性的辩证统一。马克思既反对从所谓“纯粹的客观性”或单纯的技术理性模式出发考察经济现实的做法,他认为这种做法撇开了主体的人,而且缺乏对人的地位体现,把人降低或等同于“物”;同时,他又反对从抽象的人、人性、人道主义出发考察经济现实的做法,认为这种做法抛弃了客观的物,只能使人成为虚假的主体和片面的“道德人”。所以,马克思经济哲学的独到之处就在于他既能够揭示资本主义经济结构和人类社会历史本质的同时,又能够把它们视为以人的生产实践为基础的过程。

再次,马克思经济哲学的思想侧重于从实践角度表述主客观关系,是决定性与选择性的统一。决定性就是承认人类社会历史及其经济运动是有自身规律可循的自然历史过程,肯定了客观世界和其规律的必然性及其对人的制约性;选择性即承认社会历史及其经济运动又是历史主体的人有目的的活动过程,肯定了主体的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认为作为历史主体的人一身兼任“剧中人物”和“剧作者”双重身份[8],因为人类社会历史和经济运动的规律是通过现实的人的有选择的能动性活动而得以实现的。人的实践是联接两者的中介,正是在实践基础上,两者达到了辩证的统一。经济哲学研究的目的之一,就在于通过对经济现实的理性考察,为发挥人的自主能动性提供理论根据,因此它应当从决定与选择的统一角度研究作为客体的世界与作为主体的人之间相互作用的辩证关系。

最后,马克思的经济哲学思想是实证归纳与理性概括的统一,这是马克思经济哲学研究中又一个基本的方法论思想。马克思的经济哲学不仅仅从经济现实出发,而且在研究经济现实中进行哲理性的分析推论,并从中引出世界观、方法论的结论。同时,在对经济现象进行哲理的分析的过程中,融入经济的实证,使之有根有据,而不是流于形式的空洞思辨和抽象演绎。马克思在创立经济哲学之初,就批判地审视了当时的经济理论,反对蒲鲁东用先验原则、抽象哲学理念投射经济现实,认为这只能导致“可笑的哲学”[9];又批评一些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停留于纯粹经济事实的肤浅表述和实证归纳,认为他们不从经济关系的社会历史性考察、深究经济现象的本质,导致了他们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为固定永恒的规律的唯心史观结论。纵观马克思的经济哲学思想,其哲学与经济学在相互交融基础上达到了辩证统一。马克思的经济哲学理论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既是社会的、历史的、哲学的经济学,又是经济的社会学、历史学和哲学。

三、研究马克思经济哲学的当代意义

经济哲学在我国发端于哲学界的呼唤,但实际上也是经济学界的需要。正处于机遇与挑战并存的中国,面临经济发展、制度转型、走向世界过程中一系列棘手的、复杂的、整体的、深层的问题,迫切需要经济哲学的发展。就实践意义而言,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实践急需理论的正确指导,而中外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研究似乎滞后于社会主义经济实践,因此,经济哲学在我国具有深厚的生存土壤,同时也具有光明的发展前景。

首先,虽然由于时代的巨变使得马克思那个时代的经济哲学研究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与现在这个时代存在极大的差异,但是马克思当年从客观性与主体性相统一的角度研究经济哲学的思路和方法,仍能为我们从事当代经济哲学研究提供有益的启迪。在此,不妨借用马克思的一句名言,经济哲学要想成为“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就必须“不仅从内部即就其内容来说,而且从外部即就其表现来说,都要和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接触并相互作用”[10]。同时,我们还要充分发挥每一个主体特有的主观能动性,打破陈旧的传统观念,解放思想,积极创新,与时俱进。

其次,科学性与人文性辩证统一的经济哲学方法,有助于我们研究经济全球化以及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经济增长、转型、变化和发展的现状、历史和未来趋势,从而立足于科学的实证经济学,从客观世界中认识到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规律,理解人的价值需求、人生的现实性、时代的变易性、社会生活的真实性等,从而为确立与之相对应的人格模式提供客观依据。与此同时,也有助于我们研究人在当代社会中的自身价值,从而运用科学的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达到自己的愿望和要求,最终实现人的生存意义。

再次,借鉴马克思的决定性与选择性相统一的方法来考察当代中国选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路,有助于我们制订新世纪现代化战略决策,走出“超越论”和“循序论”误区,立足于“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研究诸如中国与世界体系的联系与交往中,经济的调整、重组、改革、开放等关系;又充分发挥主体的能动创造性,在历史的决定性与选择性的交错点上“抓住机遇”,切实把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做好。同时,也有助于我们走出“人类中心论”或“生态决定论”的两极,进而深入研究诸如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与自然成本、生产效率、物质生产、人口生产、精神生产等等之间的相互制约关系。

最后,借鉴马克思经济哲学中实证归纳与理性概括的相统一的方法,研究和建构当代中国经济哲学。一方面,在探讨诸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经济全球化等具体问题时,运用世界历史理论、社会形态论加以理性抽象;另一方面,在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结构论、形态论、本质论、动力论等基本理论时,根据世界、中国的社会经济变化现状和趋势,以及新科技革命、信息革命等理论加以验证。最终,在融合两者特征的基础上,创建能够指导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践的经济哲学理论。

参考文献:

〔1〕刘敬鲁.经济哲学需要研究的三类问题[N].光明日报,2001-10-23.

〔2〕于文军.经济哲学的学科归属[N].人民日报,2000-3-9.

〔3〕加里·贝克尔.人类行为的经济分析[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19.

〔4〕〔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140,149.

〔5〕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98.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23.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8.

〔9〕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476.

马克思经济学论文篇5

【正文】

中图分类号:F11-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5194(2003)06-0077-04

一、帝国主义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的普遍观点吗?

国际政治经济学伴随着20世纪60年代世界政治经济的变化而兴起,“这次更多的是关心作为整体的世界经济的发展,而不完全是亚当·斯密当年的某个国家的经济进步。”[1]国际政治经济学的这次兴起,克服了国际政治学和国际经济学的分离倾向,也超越了古典政治经济学局限于一国之内的研究模式。这些研究见于理查德·库柏的《相互依存的经济学》(1968)、金德尔伯格的《权力与政治:国际政治的经济学和国际经济的政治学》(1970)、苏珊·斯特兰奇的《相互忽视的国际经济学和国际关系》(1970)等著作中。在所有这些研究中,罗伯特·吉尔平是将国际经济学和国际政治学结合起来研究的典型代表和集大成者。

凡是研究国际政治经济学的学者,都不能忽视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国际政治经济学研究者也不例外,而且把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在国际政治经济学上的普遍观点。罗伯特·吉尔平(RobertGilpin)先生就是这样分析的。他认为国际政治经济学中存在重商主义(或民族主义)、自由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三种观点。他对其中马克思主义观点的阐述,主要见于《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1975)和《美国权力和跨国公司:对外投资的政治经济学》(1981)中。

在《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中,吉尔平对马克思主义关于国际政治经济问题的观点做了综合评述。他指出,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被三条不可抗拒的规律所支配,“第一个规律,即不平衡规律,是对萨伊定律的一个否定。第二条是推动资本主义发展的一条规律。……这是一条资本集中(或积累)规律。”“资本主义的第三条规律是利润率下降规律。”马克思时代的资本主义只限于西欧,是一种封闭经济。然而1870-1914年,“资本主义已逐渐变成一种活跃的技术性的向全球扩展的开放系统。”在尼·布哈林的《世界经济和帝国主义》启发下,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作家列宁认为,“资本主义通过海外帝国主义扩张,已逃避了其三条基本运动规律的制约。……资本主义国际经济的确在使世界向前发展,但这种发展是不稳定的。每个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速度也不一样,各个国家的实力发展不均衡最终将导致帝国主义战争以及国际政治动乱。”作者提出了马克思在这个问题上与列宁的分歧,“在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中,资本主义衰落的原因是经济性的;资本主义将由于经济因素而导致灭亡,因为无产阶级会不甘贫困而起来反抗。马克思进而还指出了这出戏的主角是社会各阶级。但是,列宁将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换成了一种政治的批判,实际上的主角已经变成了以经济发展为首要目标的竞争性的重商主义民族国家。”吉尔平认为,“由于布尔什维主义在苏联的胜利,列宁关于资本主义的帝国主义阶段理论尽管受到马克思主义其他继承人的不断挑战,终于成为国际政治经济学中马克思主义的正统理论。”[2]据此,吉尔平把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关于国际政治经济学的一般观点。

在《美国权力与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的政治经济学》中,吉尔平认为,“动力学是马克思主义的中心;实际上马克思主义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变革理论。它强调了关于生产方式变化以及其对既定阶级冲突的影响朝向不平衡发展的趋势。当这些趋势不能被容纳时,社会政治体制便通过巨变而打破。战争与革命被作为经济过程的一个构成部分。”“第二种观点——马克思主义者和重商主义者共同持有的——认为每一个相互依赖的国际经济在本质上是一种帝国主义的或等级制的体系。这种帝国或垄断的权力组织商业、货币和投资关系以促进自己的经济和政治利益。”[3]

吉尔平对马克思主义国际政治经济观点的评述可以概括为:国际关系过程中,经济因素是国际关系的动力源泉,它决定政治发展;这种理论在马克思那里体现为,经济生活中的各个阶级推动了社会变革的实现;这种理论在列宁那里体现为,国际关系中的各个民族国家之间经济利益的斗争导致国际战争,这种战争又成为国内社会变革的导火索和推动力。无论是马克思还是列宁,都把国际关系看作一种“帝国主义的或者等级制的体系”。

显然,吉尔平侧重强调“战争与革命”在经济过程中的作用,这与其对国际经济活动的政治框架的强调是一致的。他是把马克思主义放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垄断资本主义大发展的特定背景中理解,并且侧重分析短期内国际关系的演变及其决定因素,从而把帝国主义理论这一特殊观点作为马克思主义一贯的和主要的观点。吉尔平认为,“随着资本主义性质的演变及其他的历史发展,马克思主义也一直在发展着。”[4]不幸的是,吉尔平背离了自己的这句话。实际上,这种理解广泛存在于西文学者甚至马克思主义学者中。我们不禁要问,帝国主义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的普遍观点吗?

二、帝国主义理论的特殊性和马克思观点的普遍性

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认为,国际经济活动是国内利润率下降的结果,它具体表现为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间争夺殖民地的斗争,这种斗争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国内阶级斗争的导火索,从而导致这些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同时也造成了殖民地国家的民族独立运动。然而,帝国主义理论只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特例,不可能有力地解释成为世界主流的和平与发展趋势。

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是对二十世纪初国际垄断资本及其代表发达国家政府国际行为进行分析的结果。这个时期的资本及其政治表现具有特殊性。由于世界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规律(必须指出,在任何生产方式下都存在这个规律,而不仅仅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引起了国际秩序的混乱,伴随着发达国家政府的世界扩张,资本开始进行全球掠夺,这样就产生了列宁提到的帝国主义现象。当然,这并非排除了资本对帝国主义行为的责任,资本追逐利润的本性不会改变,但是却会受到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制约和促进。在国际秩序相对稳定的时期,列宁所指出的帝国主义现象相对隐蔽和微弱,而且各发达国家政府会在斗争中学会如何保护共同利益,这就是不要在帝国主义行为中共同灭亡。因此就很难普遍发生列宁所谓的无产阶级利用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进行革命的现象。而且,战后的福利国家实践更是破坏了列宁的假设。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思想是最具普遍意义的马克思主义观点。现在所谓的“不要顽固不化”,所谓的“进行不受原始理论束缚的创新”,所谓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过时了”等等观点,都是在否认回到马克思原始思想的必要性。与此相应,这些观点的鼓吹者们根本不屑于去寻求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原始思想;根据这种忽视理论根源的作法,我们称这些鼓吹者为者。可悲之处正在于此,这些者们一方面根本不知道马克思主义的原始思想为何物,另一方面却在极力否认回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原始思想去考察的必要性。正如查尔斯·巴罗奈(CharlesA.Barone)指出的,“20世纪的马克思主义者们并没有充分接触马克思的著作。”[5]无论是否马克思主义者,对于自己根本没有理解的东西极力否认对其进行理解的必要性,这种作法是荒唐的。所以,对马克思主义普遍意义的追寻迫使我们必须从马克思那里寻求起点。

吉尔平在谈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很少论述国际经济问题时,列举了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的观点。显然,吉尔平没有读过马克思和恩格斯合作写成的《共产党宣言》,或者读过但忽略了其中与此相关的内容,所以才导致他仅仅把恩格斯对德国统一市场形成原因的分析作为他们对国际经济问题的看法。即便吉尔平后来提到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并将其与马克思的理论相比较时,也仅仅是指出马克思观点中阶级力量被列宁观点中国家力量代替的事实,并没有提到《共产党宣言》所表达的国际经济发展理论。马克思和恩格斯生活的时代正是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发展到垄断、从西欧发展到西欧以外世界的过渡阶段。历史时代这种过渡性质并没有阻碍马克思对未来世界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预测,然而马克思兴趣的焦点限制了其对这个方面的深入探讨。《共产党宣言》的内容明显体现了这一点。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该书中只是在论述资产阶级问题的时候略带了资本主义全球扩张的趋势。这是马克思对国际经济问题的最早和较为详细的论述,虽然他在《资本论》写作计划中提到了“国际经济”问题,但是由于他的兴趣焦点在工人阶级的地位以及为改变这种地位而进行的斗争方面,加之由于身体健康原因,他对于国际经济问题的论述就只能成为一个未实现的计划。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写道,“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6]“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的商品的低廉价格,是它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服野蛮人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7]此外,马克思还在《资本论》中写道,“问题本身并不在于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所引起的社会对抗的发展程度的高低。问题在于这些规律本身,在于这些以铁的必然性发生作用并且正在实现的趋势。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8]这些观点与其《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体现的生产力、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以及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的唯物主义观点是一致的,前者只不过是后者一般观点在国际范围内的体现。所以,我认为这里的观点代表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国际经济问题的原始观点,这里的观点应该作为具有普遍意义的马克思主义关于国际经济问题观点。

今天看来,虽然不大可能出现考茨基所谓的超帝国主义,然而随着发达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政府之间协调意识的增强和协调能力的提高,避免列宁提到的帝国主义战争以及利用帝国主义战争进行的国内革命是可能的。欧洲联盟(EU)、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北美自由贸易区(NAFTA)、东南亚国家联盟(ASEAN)、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等国际经济区域性经济政治合作组织的兴起证明了这一点。虽然这些组织内部也会出现各种利益冲突和矛盾,也许今后仍会出现由于贸易保护主义而发生的国际经济争端以及由此而来的国际政治争端,但目前国际经济自由化的趋势却是走着一条相反的路。

三、经济全球化中马克思观点的启发

经济全球化作为当代世界经济的发展趋势,已经得到大量关注和认可。经济全球化是当代最重要的国际经济现象,对此同样存在经济自由主义、经济民族主义和重商主义三种观点,显然经济自由主义占上风。这不仅体现在学术研究领域,而且体现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政府制定政策过程中。“进入90年代以后,国际投资领域中的政策自由化进程进一步加快。从1991—1994年,在全球所发生的373个与国际直接投资有关的国家法律与规定变化中,有368个即占98.7%的变化朝着更加自由化的方向发展。”[9]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在于,当今的国际经济秩序是由发达国家主宰的,国际经济在贸易、投资和金融等方面的自由化是符合发达国家经济利益的。发达国家的学者为本国政策辩护,这些经济理论通过发展中国家学者的学习和传播在发展中国家扎根成长。

这里一个颇为严肃的问题是,发展中国家学者和政府对崇尚经济自由化的本文主流经济学及其相应政策的盲目崇拜,可能损害发展中国家的利益。这在墨西哥1995年、阿根廷2001年金融危机中已有前车之鉴。所以,根据本国利益研究国际经济运行的一般规律而不盲从发达国家的经济理论,对于发展中国家尤其重要。

马克思关于国际经济问题的观点包括:价值的创造、分配和转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分析了价值的创造过程以及价值在工人、企业家、资本家、地主等之间的分配过程;这种价值创造和分配都是在一种封闭经济中进行的。至于国际范围的价值创造和转移,马克思没有来得及研究,二十世纪的A.伊曼纽尔、安德烈·冈德·弗兰克、保罗·斯威齐和保罗·巴兰等深入研究了这个问题,结论认为在国际经济活动中的确存在着价值从发展中国家转移到发达国家的情况,但这些研究并没有否认发展中国家也从国际经济活动中获得一定利益。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问题,马克思的观点不再赘述。二十世纪出现了一种“进化论马克思主义”,以拉克劳(E.laclau)、J.泰勒(JohnG.taylor)和P.雷(Pierre-PhlippeRay)等为代表,力图回复经典马克思主义,以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的社会进化论为依据,认为“任何社会的发展都必须经过资本主义阶段”。应该说,这种分析的某些方面是符合马克思原始思想的。

英国著名经济学家琼·罗宾逊认为,“马克思是最勇敢的预言家,他所预见的大部分事情得到证实,但是他肯定没有料到,在《共产党宣言》发表125年以后,资本主义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繁荣,他也不曾料到社会主义革命会在最不发达的国家获得成功。”[10]事实上,这些情况在今天看来正好印证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全球扩张的预言。尤其是东欧巨变和苏联解体带给人们的思考,在生产力没有充分发展以前,必须在一定范围内借助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大力发展生产力,为新社会的出现打下坚实的物质基础。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尤其是通过加入WTO而进一步加入国际经济循环的举措,都体现了借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生产力的思想。实际上,马克思对国际经济问题的这种观点并没有否认经济自由主义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全球扩张的观点,而是根据技术决定论肯定了这种观点。问题在于,马克思不认为这种状况是人类最完美的经济形式,而仅仅是过渡到共产主义的一个阶段;但是经济自由主义却认为这种经济状况是人类的最完美的经济形式。

在当今经济全球化历史背景下,应当从以下几个方面理解马克思的国际经济问题的观点:第一,全球分工提高劳动生产率,并促进了资源优化配置。第二,在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发生了有利于后者的价值转移。第三,发展中国家通过技术、市场等途径可以接受并改造发达国家的生产方式为己所用,从而推进本国现代化进程。

马克思继承了亚当·斯密的分工提高效率的理论,只是侧重于国内一般分析。在国际经济理论方面,赫克歇尔和俄林提出要素禀赋理论,把分工理论推广到国际经济活动中。二战以来,国际贸易、投资和金融的发展对世界经济的推动作用证明了这些论断的正确性。

然而,经济全球化对国际经济总量增加的促进作用,不能掩盖其对商品价值在国家之间转移的推动作用。根据马克思创立的劳动价值理论,很容易推出西文跨国公司在发展中国家投资生产的原因。这些在发展中国家生产的商品在国际市场上以更高的价格出售,其销售收入除了补偿劳动力价值以外,可以有更多的剩余价值。国际贸易中,发达国家力图压低发展中国家农副产品和矿产品等初级产品的价格,而极力抬高本国工业制成品的价格,以此盘剥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借以在国际市场上实现价值的重新分配和转移。

如果说上述两点都是发达国家从国际经济活动中获利最大的话,那么经济全球化对发展中国家现代化进程的推动则使得发展中国家从中获得了长远利益,虽然也伴随着某种社会痛苦。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为发展中国家带来了新的技术和需求,同时也带来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促进了这些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但是,由于发达国家企业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主导地位,这些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进程有时非常困难。尽管如此,发达国家的学者和政府还是对此抱有一定担心,他们担心跨国公司把本国的先进科技扩散到发展中国家,从而失运河相对于这些国家的技术优势。(RobertGilpin,1975)同时,在这些发展中国家内部,如何分配由于经济全球化带来的劳动生产率提高所创造的更多的价值,也成为一个问题。由于这些发展中国家原有的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社会权力结构的存在,价值分配有利于强者和富者,社会贫富悬殊日益严重,特权消费社会和广大贫困阶层并存,或者是政权当局不能有效推进现代化,或者是出现严重的社会动乱。

琼·罗宾逊(J.Robinson)说:“世界情况在开始好转以前肯定还要恶化下去。”[11]我们也可以说,世界情况在恶化下去的时候,就在酝酿着好转的动力。所以,在当代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理解马克思对国际经济问题的观点,必须抱着发展的眼光,与时俱进。

【参考文献】

[1]刘同舜:罗伯特·吉尔平《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前言”,经济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1版,P2.

[2][美]罗伯特·吉尔平:《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杨宇光等译.经济科学出版社1989年10月第一版,P46,P47,P48,P49,P51,P52.

[3]U.S.powerandthemultinationalcorporation:thepoliticaleconomyofforeigndirectinvestment/RobertGilpin.[monograph],NewYork:BasicBooks,[1975],P32,P33.

[4][美]罗伯特·吉尔平:《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杨宇光等译.经济科学出版社1989年10月第一版,P52.

[5]尹保云:《什么是现代化——概念与范式的探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10月第1版,P208.

[6][7]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人民出版社1997年8月第3版,P31,P31-32.

[8]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6月第1版,第8页.

马克思经济学论文篇6

关键词:马克思;劳动价值论;古典经济学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是在批判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基础上逐步建立起来的。在这一理论创建过程中,马克思(包括恩格斯)对古典经济学价值理论的认识是逐步深化的,但对这一过程学术界存在不同的理解。

一、1844年上半年马克思真的完全否定了古典经济学的价值论吗

马克思是在批判黑格尔法哲学理论的基础上,得出了不同于黑格尔关于市民社会和国家、政治、法律的关系的结论后,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具体来说,马克思是在1843年到巴黎编辑《德法年鉴》时开始研究政治经济学的。当马克思开始初步研究政治经济学时,他对古典经济学的看法更多地受到了恩格斯的影响。

大约在1843年底或1844年1月,恩格斯将他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以下简称《大纲》)寄给了作为《德法年鉴》杂志编辑之一的马克思。因而,在《德法年鉴》未出版之前,马克思就读到了恩格斯的这部著作,并做了详细的摘录。在1859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称恩格斯的这部著作是“天才的大纲”。后来,在1867年出版的《资本论》第一卷中,马克思再次援引了恩格斯的这本书。这些基本事实表明,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上的最初观点,包括他对古典经济学的最初态度明显受到恩格斯的影响。因此,我们有必要首先说明恩格斯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是怎样评价古典经济学及其劳动价值论的。

在19世纪40年代,无论是恩格斯还是马克思,他们用“经济学”、“政治经济学”、“国民经济学”、“现代经济学”等不同术语指出的是所有的资产阶级经济学,他们都没有将“古典经济学”与“庸俗经济学”区别开来。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理论做出的评价达到怎样合理的程度,是衡量他们自己在政治经济学理论上达到什么水平的重要尺度。《大纲》对政治经济学评价的总体倾向是否定的。恩格斯之所以否定政治经济学,是因为他认为,“政治经济学没有想到提出私有制的合理性的问题”,从而在理论上是“诡辩和伪善”、“矛盾和不道德的”、“不老实”。由于恩格斯在总体上否定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因此他对资产阶级经济学的价值论也给予了明确的否定。恩格斯在《大纲》中对英国人(亚当·斯密、麦克库洛赫、大卫·李嘉图)的“生产费用决定价值”的观点与法国人萨伊的“效用决定价值”的观点进行了双重否定,提出了“价值是生产费用对效用的关系”的观点。恩格斯论证说:“价值首先是用来解决某种物品是否应该生产的问题,即这种物品的效用是否能抵偿生产费用的问题。只有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后才谈得上运用价值来进行交换的问题。如果两种物品的生产费用相等,那么效用就是确定它们的比较价值的决定性因素。”恩格斯的这一观点是很模糊的,对“生产费用”(即生产中耗费的劳动)和“效用”与商品价值的关系,并没有提供一个清晰论证。不仅如此,恩格斯在对价值理论究竟是解决什么的这个问题本身的理解也是错误的。恩格斯在《反杜林论》(1876—1878年)中的一个小注中说:“在决定生产问题时,上述的对效用和劳动耗费的衡量,正是政治经济学的价值概念在共产主义社会中所能余留的全部东西,这一点我在1844年已经说过了(《德法年鉴》第95页)。但可以看到,这一见解的科学论证,只是由于马克思的《资本论》才成为可能。”恩格斯在《大纲》中关于效用和生产费用的理解主要是针对“决定生产问题”的,而事实上,古典经济学的生产费用或劳动价值论主要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而是解决商品交换规律的。正是出于对古典经济学的价值论的一种误解,从而使恩格斯完全否定了生产费用价值论:“抽象价值以及抽象价值是由生产费用来决定的说法,都只不过是一些抽象的不实际的东西。”在关于价值与价格关系的理解上,恩格斯更是提出了错误的看法:“作为基本东西和价格泉源的价值倒要从属于它自己的产物——价格了。”

总体上看,恩格斯的《大纲》虽然在某些方面提出了超越古典经济学的创见,但必须承认,这是一部不成熟的著作。1871年4月13日,恩格斯在给李卜克内西的信中说:“现在把《德法年鉴》上我的那篇旧文章重新刊登在《人民国家报》上是无论如何不行的。这篇文章已经完全过时,而且有许多不确切的地方,只会给读者造成混乱。加之它还完全是以黑格尔的风格写的,这种风格现在也根本不适用。这篇文章仅仅具有历史文件的意义。”1884年6月26日恩格斯在写给叶·埃·帕普利茨(她写信给恩格斯,打算把恩格斯的《大纲》翻译成俄文)的回信中说:“虽然我至今对自己的这第一本社会科学方面的著作还有点自豪,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它现在已经完全陈旧了,不仅缺点很多,而且错误也很多。我担心,它引起的误解比带来的好处多。”没有谁比恩格斯对自己的《大纲》所做的这种评价更准确和实事求是了。如果有人过高地评价恩格斯早年提出的“价值是生产费用和效用的关系”的观点,甚至把它作为论证效用价值论的依据,那就是对恩格斯的明显误解甚至是故意曲解。

马克思最初的政治经济学研究,不仅受到恩格斯的影响,而且在观点上也直接受到恩格斯的影响。像恩格斯一样,马克思对资产阶级经济学也是基本上持否定态度的,这一点首先表现在马克思的第一个政治经济学研究成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关于“国民经济学”,马克思认为,“国民经济学从私有财产的事实出发,但是,它没有给我们说明这个事实……它把私有财产在现实中所经历的物质过程,放进一般的、抽象的公式,然后又把这些公式当作规律。它不理解这些规律,也就是说,它没有指明这些规律是怎样从私有财产的本质中产生出来的。国民经济学没有给我们提供一把理解劳动和资本的分离以及资本和土地分离的根源的钥匙。”可以看出,马克思和恩格斯一样,确认了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以私有制为基础。他们之间的区别在于,恩格斯批评政治经济学没有说明私有制的合理性问题,而马克思则批评政治经济学没有说明私有制是如何产生的问题。无论马克思是否最终解决了这个问题,单就问题的提出本身来说,马克思在理论上比恩格斯更进了一步。恩格斯提出问题的方式,更多地带有费尔巴哈的痕迹,而马克思提出问题的方式,更多地显示了一种历史的、理性的眼光。

马克思指出了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在方法论上的错误,他说:“我们不像国民经济学家那样,当他想说明什么的时候,总是让自己处于虚构的原始状态。这样的原始状态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马克思提出了自己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我们从当前的经济事实出发吧”。而资本主义最主要的“经济事实”就是劳动与财富的对立及由此而产生的两极分化问题。马克思在此概括的资本主义“经济事实”与恩格斯在《大纲》中所说明的“事实”也是惊人的一致。不同的是恩格斯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竞争来解释资本主义的各种矛盾,而马克思则集中分析了资本主义中的“劳动异化”。马克思提出异化劳动理论,试图回答和解决私有制的产生问题。在马克思看来,起初是异化劳动产生了私有财产,然后,私有财产进一步产生了劳动异化。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像恩格斯一样,马克思在手稿中对古典经济学基本是持否定态度的,但我们看不到马克思直接评述古典经济学的价值理论的任何文字。因此,并不能以这个手稿为直接依据来说明马克思在那个时候对古典经济学的劳动价值论的态度。要了解马克思在1844年上半年对劳动价值论的态度,只有通过考察马克思的《巴黎笔记》中的其他文本才能找到直接依据。恰好在这一点上,国内外学者存在不同看法。如,前苏联的经济学说史专家卢森贝及我国的马健行、郭继严教授认为,马克思在笔记中“实际上”是否定了劳动价值论;而前苏联阿·伊·马雷什则认为,马克思并没有完全摒弃劳动价值论。

全面地分析马克思所做的评论可看出,马克思对斯密、李嘉图、萨伊、麦克库洛赫等经济学家观点的评论存在许多模糊地方。在价值理论方面,马克思虽然既不完全同意李嘉图的生产费用理论,又不赞成萨伊的效用理论,但这不表明马克思完全否定李嘉图的价值论。马克思所不同意的是李嘉图将“生产费用”与“产品价格”完全等同的观点。马克思确实提出过这样的观点:“价格由竞争决定=价格是偶然的。”但这一句话显然不能成为马克思全盘否定生产费用价值论的依据,因为说供求关系决定价格是一码事,而说供求关系决定生产费用则是另一码事(马克思没有这种说法)。同样,从总体上否定古典经济学,同全盘否定古典经济学的价值理论,也并不是一码事。因此,马克思在1844年上半年对古典经济学的价值论的态度是模糊的,可能更加符合马克思在那个时候的理论认识的实际。这一点恰好是马克思与恩格斯在同一问题认识上的区别。

二、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真的“接近劳动价值的理论”吗

1844年9-11月,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写作了《神圣家族》。在谈到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把私有制当作基本前提而产生的矛盾时,马克思说:“最初,价值看起来确定得很合理:它是由物品的生产费用和物品的社会效用来确定的。后来却发现,价值纯粹是偶然确定的,它无论和生产费用或者社会效用都没有任何关系。”这表明,马克思在这里存在一个误解,他把恩格斯在《大纲》中提出的商品价值由“生产费用”和“效用”共同决定的观点当成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看法。在后面的论述中,马克思又说:“生产某个物品所必须花费的劳动时间属于这个物品的生产费用,某个物品的生产费用也就是它值多少,即它能卖多少钱(如果撇开竞争的影响)……”。蒲鲁东把劳动时间当作工资和规定产品价值的度量,马克思认为蒲鲁东的这一观点是“正确”的,并且把它同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提出的这样一个观点相提并论:“在私有制确立以前,也就是在不存在私有财产的条件下,劳动时间曾经是工资以及与工资尚无区别的劳动产品的价值。”马克思还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在直接的物质生产领域中,某物品是否应当生产的问题即物品的价值问题的解决,本质上取决于生产该物品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因为社会是否有时间来实现真正人类的发展,就是以这种时间的多寡为转移的。”“甚至精神生产的领域也是如此”。

马克思对价值理论所要解决的问题的看法同恩格斯在《大纲》中的看法完全一样,即把价值问题理解成了“物品是否应当生产”的问题。正如在上面我们评论恩格斯的相同观点时所指出的,马克思这样来看待价值问题并没有接近劳动形成价值的观点。如果认为马克思的这一观点是“接近”劳动价值论了,那么我们就得承认恩格斯在《大纲》里也是接近劳动价值论了。显然不能做出这样的结论。因此,列宁认为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接近劳动价值论了”③的观点是值得商榷的。在写作《神圣家族》的时候,马克思还处在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过程中,由此必然造成他对商品价值问题的理解也是不成熟的,有时甚至是不正确的。

三、马克思对古典经济学及其价值论的真正肯定

在写作《神圣家族》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之间的时间里,马克思在布鲁塞尔又阅读了大量的经济学著作,并写下了大量的笔记,连同马克思后来写的一些笔记,合称“布鲁塞尔笔记”。其间,马克思写作了《评弗里德里希李斯特的(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一文(马克思生前并未发表,保留下来的文稿也有残缺)。马克思对李斯特歪曲“国民经济学”的一系列做法都给予了批判,从而表现了马克思对“国民经济学”即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明显的肯定态度。此外,马克思还明确指出:“像经济学这样一门科学的发展,是同社会的现实运动联系在一起的,或者仅仅是这种运动在理论上的表现。”毫无疑问,这是他把已经形成的唯物主义思想自觉地运用于政治经济学理论评价的重要表现。

1845年9月一1846年4月,马克思和恩格斯合作撰写了《德意志意识形态》,它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的形成所具有的重大意义首先表现在方法论上。正是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的确立使马克思后来的政治经济学研究具有了科学的理论基础、明确的研究对象和思路,从而取得了快速的进步。同时,《德意志意识形态》真正标志着马克思对古典经济学及其价值论的明显的肯定。关于商品价值的观点,马克思明确提出:“在竞争的领域中面包的价格是由生产成本决定的,而不是由面包师任意决定的……金属货币的价值也完全是由生产成本即劳动所决定的”。马克思所说的“生产成本”是指生产某种商品所花费的劳动,不过马克思并没有对此展开论述,但在理论观点上,马克思毕竟在实际上开始承认了古典经济学的劳动形成商品价值的看法。

由于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已阐明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从而使马克思对政治经济学的认识获得了快速进展,这种飞速的进展首先表现在马克思于1847年7月出版的批判蒲鲁东的政治经济学观点的《哲学的贫困》一书中。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上的一系列正确看法的形成,包括他对古典经济学的价值论接近正确的看法,正是从这部著作开始的。马克思在这部著作中第一次将经济学家划分为“宿命论学派”(包括古典派和浪漫派)、“人道学派”、“博爱学派”等,并且对李嘉图的理论特别是他的价值理论进行了大体正确的评价。马克思在批判蒲鲁东的所谓“构成价值”理论时明确指出:“李嘉图已科学地阐明作为现代社会即资产阶级社会的理论,……李嘉图及其学派在很早以前就提出作为二律背反的一方面即交换价值的科学公式,……”“在李嘉图看来,劳动时间确定价值这是交换价值的规律,……李嘉图的价值论是对现代经济生活的科学解释,……李嘉图从一切经济关系中得出他的公式,并用来解释一切现象,甚至如地租、资本积累以及工资和利润的关系等那么骤然看来好像是和这个公式抵触的现象,从而证明他的公式的正确性;这就使他的理论成为科学的体系。”马克思同意李嘉图对斯密二元价值论的批评(斯密时而认为劳动时间是价值的尺度,时而认为“劳动价值”是价值的尺度),断然指出,“像任何其他的商品价值一样,劳动价值不能作为价值尺度”。马克思还讨论了形成商品价值的劳动时间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及商品价值变化的一般趋势问题。他认为,“任何一种新发明,只要能在一小时内生产出过去两小时才生产的东西,都会使市场上所有这一类的产品跌价……竞争实现了产品的相对价值由生产它的必要劳动时间来确定这一规律。劳动时间成为交换价值的尺度这一情况因而也就成了劳动不断跌价的规律。不仅如此,跌价的不仅是运到市场上去的商品,而且连生产工具以及整个企业也都在内”。可以看出,马克思几乎已经揭示出了单位商品的价值量与劳动生产率成反比的规律,并且正确地认识到商品价值的形成并不只是生产过程的事情,而是由“竞争实现的”。但另一方面,马克思在说明“必要劳动时间”时说:“一种东西的价值不是由生产它的时间来确定,而是由可能生产它的最低限度的时间来确定。”马克思解释说:“因为最便宜而效率又最高的生产工具可以无限增加,而自由竞争必然产生市场价格,就是说,产生一种一切同类产品的共同价格。”显然,这一看法并不是完全正确的,它与后来马克思进一步表述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概念还有一定的距离。

列宁认为,《哲学的贫困》是第一批成熟的马克思主义著作之一,这个看法是正确的。1880年再版这部著作时马克思说:“在该书中还处于萌芽状态的东西,经过二十年的研究之后,变成了理论,在《资本论》中得到了发挥。所以,阅读《哲学的贫困》以及马克思和恩格斯于1848年发表的《共产党宣言》,可以作为研究《资本论》和现代其他社会主义者的著作的入门,……”虽然这只是一部论战性的著作,但马克思的这部著作确实已论及后来在《资本论》中详细讨论的大部分问题。

四、马克思对劳动价值论的初步运用

1847年12月下半月,马克思在布鲁塞尔德意志工人协会做了几次政治政治经济学的讲演,根据这些讲演的部分内容,马克思于1848年写作了《雇佣劳动与资本》,这是马克思开始运用劳动价值理论说明资本与劳动的关系的第一个文献。马克思首先说明了工资是什么,他认为,工人出卖的是“劳动”,工人的“劳动”是商品。既然工人的劳动是商品,那么“商品的价格是怎样决定的呢?”马克思说,“它是由买主和卖主之间的竞争即供求关系决定的”,而且他认为决定商品价格的竞争还包括买主之间及卖主之间的竞争。接着马克思问:“那么供求关系又是由什么决定的呢?”他认为,“供给和需求的波动,每次都把商品的价格引导到生产费用的水平”。“只有在这种波动的进展中,价格才是由生产费用决定的,……”而且马克思指出,经济学家们认为平均价格等于生产费用的观点是错误的,他正确地指出:“商品的实际价格始终不是高于生产费用,就是低于生产费用;但是,上涨和下降是相互抵消的,因此,在一定时间内,如果把工业中的资本流入和流出汇总起来看,就可看出各种商品是依其生产费用互相交换的,所以它们的价格是由生产费用决定的。”可见,马克思已经开始把竞争和供求关系理解为商品价值形成的机制了。然后,马克思运用生产费用决定商品价值的观点,进一步分析了工人的工资即“劳动本身的生产费用”是怎样决定的问题。他继续沿袭了“最低工资”的观点,认为“工人的劳动的价格是由必需生活资料的价格决定的”,“这样决定的工资就叫做最低工资”。马克思基本上正确地理解了构成工资的三个部分:即维持生存、受训练和延续后代的费用,而且正确地认为单个工人的工资是随着供求关系的变动而变动的,只是从总体上来看工资是由生产费用决定的,这就等于把作为范畴的工资与实际的个别工资区别开来了。不仅如此,马克思还进一步区分了“名义工资”与“实际工资”,并提出了“相对工资”和“比较工资”的概念,即同资本家的利润相对比的那种工资,并提出了“工资和利润是成反比的”看法,由此得出结论说:“资本的利益和雇佣劳动的利益是截然对立的。”后来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进一步阐明了工资与剩余价值的更为复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