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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西方人文主义的认识范例(3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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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西方人文主义的认识范文

关键词:修辞批评、文学性、哲学反思、中国古代文学理论

修辞批评,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都被视为文学批评的最重要的一种形式。西方文学批评始祖,无论是柏拉图,还是亚里士多德、贺拉斯,其批评理论的建构,都与其对修辞的理解和阐释密切相关。修辞批评强有力的影响一直持续到18世纪,在这之前,它一直是西方批评分析的公认形式。而在中国,从孔子起,就立“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主张“修辞立其诚”、“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以“比、兴”言诗,把文学批评理论的基础牢固地建立在修辞分析上。但是,这种公认的批评形式,在近代,随着浪漫主义诗学的兴起,却受到贬斥和放逐,修辞批评几乎成为实用批评的代名词。而在中国,由于受到近代西方文学理论和观念的影响,修辞批评也被视为“雕虫小技,壮夫不为”的东西,在很长时期内受到轻视和忽视。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开始,西方批评理论在经历了浪漫主义的情感表现诗学和形式主义批评的作品本体崇拜阶段之后,再一次把眼光投向古老的修辞批评,并试图在古老的修辞批评基础上建立一种新的修辞批评形式。比如,特里·伊格尔顿就认为,现代文学批评理论需要一种新的修辞批评,这种修辞批评正来源于“文学批评”的最早形式,即修辞学。希利斯·米勒也认为未来文学批评的任务,“将会是调和文学的修辞研究与现在颇吸引力的文学的外部研究之间的矛盾。”保罗·德曼也认为,19世纪期间随着浪漫主义诗学兴起的传统修辞形式名誉的一落千丈,只是暂时的现象,因为现代批评的发展,愈来愈明确地显示出可能产生一种新的修辞学,“它不再是规范性和描写性的,而是多多少少能够公开提出修辞格意向性的问题。”西方修辞学的复兴,还不仅仅表现在文学批评领域,而是表现在哲学和社会政治生活公共领域等方面。加拿大学者高辛勇博士在谈到西方现代修辞批评理论的复兴时认为,西方现代批评的许多模式都植根于过去的修辞学传统之中,现代学者普遍认识到,语言的一般修辞特征(特别是比喻性),是文学和哲学话语根深蒂固的特征。所以,修辞性已“变成近年来文学与哲学阐释方面的中心议题。”

与西方批评理论的转向相应,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有的学者也注意到修辞批评的重要性。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是王一川,他明确把修辞论转向看成是认识论、感性论和语言论美学转向后的中国美学的第三次转向,认为这种转向成为摆脱当前中国美学困境的一种必然选择。他所说的修辞美学转向,实际上也是针对文学理论和批评而言的,他所提出的内容的形式化、体验的模型化、语言的历史化、理论的批评化,对我们认识修辞批评在中国当今文学批评理论中的价值是很有启发的。但是,从总体看,当今中国文学批评理论对修辞批评仍是漠视的,我个人认为,修辞批评对当今中国文学批评理论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它可以使我们更深刻地反思文学与文学性的问题,更好地认识中国古代文学批评理论的价值。下面,我就这两个问题具体谈谈。

一、修辞本性的哲学反思与文学性问题

要认识修辞批评对于当代文学理论的价值和意义,首先应从哲学高度对修辞本性有清楚的认识。西方现代批评理论对修辞的重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它已认识到,修辞作为一种话语实践,不单纯是一种言辞上的美化,而是涉及到人生存本性和思维本性。“修辞”(rhetoric)这个词,在古希腊文中写着“rhetorike”,原意是指如何使用语言的技艺,主要针对对象是具有说服性的论辩演说。西方古典修辞学对修辞的理解并没有局限在演说形式和风格技巧范围内,而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修辞与人类生活、话语实践、真理表现的关系。高尔吉亚是西方最早的修辞学家,从他所留下的两篇修辞学范文《为帕拉墨得辩护》和《海伦颂》可知,它涉及到语言的地位,“physis”(自然)与“nomos”(习俗)、现实性与可能性的关系诸多问题,实际上也可以看成是深刻的哲学论文。柏拉图就认为高尔吉亚等修辞学家提出了“可能性比真实更值得重视”的修辞哲学问题。柏拉图所理解的修辞也是与哲学相关的。从表面上看,柏拉图肯定辨证术而否定修辞术,认为修辞术只知道技巧而不能表现真理,贬低了修辞,而实际上,他是把修辞提升到哲学智慧的高度,认为只有具有哲学智慧的人才能把握真理,并试图从中发现一种新的修辞学的基础。所以,加达默尔说,柏拉图的修辞学著作如《斐德罗篇》等是“致力于赋予修辞学一种更深刻的意义并使之也得到一种哲学证明的任务”,并认为“这种修辞学与其说是一种关于讲话艺术的技艺学,毋宁说是一种由讲话所规定的人类生活的哲学”。亚里士多德则把“修辞”定义为“一种能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找到可能的说服方式的功能”,明确肯定修辞术与辨证术一样都可以表现真理。同时,他还在《尼各马科伦理学》中提出纯粹科学、技术与实践智慧(phronesis)等知识形式的区分,认为修辞所涉及的不是一种确定性和普遍事物的知识,而是非确定性和关于个别事物的知识,与人类的善,与人类的实践行为密切相关,这些都进一步明确了了“修辞”的哲学品质,使“修辞”超越单纯的语言形式技巧而成为人类生活行为和哲学思维的一部分。

西方现代修辞学理论对修辞本性的哲学认识,正是承继了古典修辞学的这一传统。不过,在对修辞本性的哲学认识上,西方现代修辞学与古典修辞学也有很大不同。在古典修辞学那里,修辞学被视为是与逻辑学既相关又对立的学科,逻辑学关心的是命题的真伪问题,修辞学则是论辩的艺术,是关于命题的可能性和可信性的问题。但是西方古典修辞学在强调修辞与逻辑既相关又对立的同时,还发展出一种倾向,那就是将逻辑与哲学和认识论相联系,而把修辞看成是一种方法和技巧的学科,轻视和排斥修辞在认识真理和表现真理中的作用。柏拉图认为修辞知道技巧而不能表现真理,亚里士多德认为逻辑是对真理的论证,表现的是完全的真理,而修辞是对可然性问题的论证,不能表现完全的真理,实际已隐含着一种修辞在表现真理方面不及逻辑的倾向。这种倾向,在西方近现性主义哲学家那里更是发展到极致,修辞被完全排斥在真理认识之外。比如,洛克在《人类理解论》中就明确宣称,修辞学的一切技术都只能暗示错误的观念,都只能动摇人的感情,迷惑人的判断,完全是骗人的,与真理无关的东西。而西方现代修辞学理论则不然,它认为人在本质上就是修辞性的,真理从哲学本体意义上说,它不再是绝对的、超越具体现实的存在,不再是人们逻辑思辩和形而上思辩的产物,而是与人的活动,与人对世界的理解和交往相关的。真理是人们努力获取的东西,而不是先验存在的东西,因而不可能脱离人们的修辞本性和话语行为。肯尼斯·博克是西方现代修辞学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他在《动机修辞学》中把修辞定义为人使用来形成态度和影响行动,认为人总会象征性地对他所生存的环境作出反应,所以人从本质上也就是象征或修辞的动物。美国新修辞学的代表人物约翰斯顿则把修辞定义为“唤起及维护交流所需的意识”,认为修辞作为体现的人的本性的方式,渗透到真理和客观事实中,真理则离不开人的心灵参与和交流传播,因为“事实永远不能为自己说话,它们的对与错总是由陈述这些事实的情景中的修辞环境来证明。”另一个代表人物司各特则明确提出真理是人类创造的、修辞本质是认知性的观点:“人类必须将真理看作不是固定的、最终的,而在各种我们身处其中并与之相适应的环境中不断被创造的……在人类的事物中,修辞学是一种了解事物的方式:它是认知性的。”加达默尔则提出诠释学的真理观,并认为这种真理观正来源于一种修辞学智慧,与修辞学的真理观之间存在着同一性,因为它们都是对绝对的、可以作形而上思辨和准确阐释的真理观的否定,都是人的实践智慧的体现而非逻辑理性的证明。这些观点,可以说从根本上颠覆西方传统的视真理为绝对的、客观的理性主义真理观,充分肯定了修辞在认识理解世界和真理发现中的作用。

西方现代修辞学这种理论观念也充分体现在其文学批评实践中。西方现代修辞学以对修辞本性的重新认识而解构了传统的真理观,将修辞看成是体现人的生存本性和认识真理的重要方式,将修辞的范围扩展到人类所有的领域和言语行为中,以此为出发点,它对文学问题也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西方现代修辞学对文学本性认识和反思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不再把文学看成是一个不变的实体和独立自足的东西,而是关注文学与话语实践的关系。话语理论实际上也是西方现代修辞学理论的一个基石,正是话语的研究,使文学超越了自身,指向更大的行动和社会实践领域。伊格尔顿明确把修辞学称为话语理论,认为它关注的不是诗歌或哲学、小说或历史等一类作品的语言表达,而是社会整体中的话语实践。他说:“我的观点是,最好把‘文学’视为一个名称,人们在不同时间出于不同理由把这个名称赋予某些种类的作品,这些作品处在一个米歇尔·福柯称之为‘话语实践’的完整领域。”德里达则特别强调哲学话语与文学话语在修辞学意义上的同一。他认为,任何标榜文学的自由和独立而排除哲学思想的写作都是危险和有害的,文学作为一种不受制约的修辞本身就反映着某种哲学意愿。解构主义批评的代表人物保罗·德曼也明确地把文学看做一种话语修辞,认为文学实际上是附属于修辞学的,体现着修辞的认知本性。他说:“文学代码,是本身并非代码的某一体系即修辞学的次代码。因为,修辞学不能同它的认识论功能割裂开来。”他还提出语法的修辞化与修辞的语法化的观点,反对西方传统的逻辑优越论,反对将语法等看成是正确表现逻辑和修辞的形式而认为修辞对语法的越轨有可能导致意义的含混不清的观点。他认为修辞不能纳入语法的轨道,它存在的价值就在于打破语法模式寻求意义概念清晰统一的幻想,修辞不仅比语法更富有创造性和个性色彩,而且还可以打破西方长期以来将文学与现实混淆起来的美学意识形态的迷思。新历史主义的代表人物海登·怀特则试图将历史话语中的修辞与文学想象统一起来。他认为历史学家在处理材料时,总是在貌似客观的叙述中加入个人理解和文学想象的成分,体现出文学想象和修辞的特点。与逻辑因素相比,文学想象和修辞在历史叙述中的作用更为重要。

西方现代修辞学对修辞本性的哲学认识和批评实践,对我们重新思考什么是文学,什么是文学性这些有关文学研究的最基础问题,有很大的启发。

长期以来,我们习惯以一种绝对的、确定性的思维模式来看待和理解文学问题,认为文学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人类其它活动,有着自己明确边界的活动,这种活动的特殊性就在于它是想象虚构,以审美活动为中心的。我们并不否定这种看法的合理性。想象虚构、审美性等的确是文学的重要特性。问题在于,这种想象虚构性、审美性的文学规定一旦脱离了文学的历史存在,脱离了文学的语言环境和文化背景,它能具有什么意义?如果我们回顾文学研究的历史,不难发现,被人们称之为文学现象的历史,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都很悠久,迄今已有两千多年。但是,将文学看成是审美、情感、虚构想像的文本的观念的出现,则是近一百多年的事,它是与浪漫主义文论的兴起和对情感性、想象性、审美性等价值的强调密切相关的。文学的特殊性和文学性问题的提出则更晚,它是随着专业性文学批评和研究的兴起,由俄国形式主义批评家雅各布逊首先提出的。雅各布逊认为,文学研究要想成为一门科学,就得首先明确文学研究的对象,而文学的对象并非是传统的批评家和文学史家所强调的作家个人生平、心理和社会意义,而是“文学性”,“即是一部既定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特性。”他和其他的俄国形式主义者都把文学性限定在文学的语言层面,认为文学研究的主要对象就是文学的语言形式,是文学语言不同于其他语言的特殊性。不过,俄国形式主义远没有解决文学和文学性问题,他们所说的文学性,只是西方诸多关于文学和文学性的理解中的一种,远不能概括文学的全部。根据史忠义先生的概括,西方学者针对“文学性”提出的定义,可以分为五大类:形式主义、功用主义、结构主义、视文学的本体为虚构、强调文学叙述与文化环境关系的定义等。实际上,这五种定义也远没有概括出西方有关文学和文学性理解的全部,像精神分析,接受美学、解构主义等关于文学和文学性的理解和规定并没有包括在内。中国古代将文学看成是想象、虚构、纯审美的事实则更晚,它大致是起于王国维等人引入西方文学观念,将小说、戏曲等推上文学的正宗地位以后。即使这样,我们也可以看到章炳麟《文学总略》那样反对从纯文学角度规定文学的著作。事实上,有关文学本体的规定和文学性的定义无论怎样全面,都无法准确地描述文学现象存在的事实。因为,文学是历史和现实的存在,文学性的定义也应该随着历史和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决不可能存在永恒不变的定义并用这样的定义把文学的历史和现实封存起来。伊格尔顿曾说,文学不是一个稳定的实体,它“是一个由特定人群出于特定理由而在某一时代形成的构造物。”文学是人们建构的产物,它不可能脱离具体的历史背景和语境,不可能离开作家和接受者积极主动的心灵参与与创造,不可能不受到社会制度、习俗、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德里达在《称作文学的奇怪建制》一文中说:“没有任何文本实质上是属于文学的。文学性不是一种自然本质,不是文本的内在物。它是对于文本的一种意向关系的相关物,这种意向关系作为一种成分或意向的层面而自成一体,是对于传统的或制度的——总之是社会性法则的比较含蓄的意识。”文学从它最基础的意义上说,应该被看成是某种社会传统、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法则的体现,而非纯形式、纯审美的存在。也正是从这一意义上说,我赞成把文学看成是一种修辞和话语实践。文学作为一种修辞和话语实践的意义就在于,它是在一定的社会——文化语境中被陈述的东西,是一种言语事实,具有一定历史条件下的社会意识形态特征,是作者与读者、创作主体和鉴赏主体充分对话和交流的产物。从修辞和话语实践角度来理解文学,我们必须承认文学超越想象、虚构和个体审美体验的重要性,承认文学所潜含的丰富的社会意识形态内涵,同时也意味着我们对文学特殊性的理解,并不能只限于文学自身,而是应超越文学自身,进入更广阔的社会人生和语境交流领域。

将修辞提升到哲学本体的高度,将修辞看成一种话语实践,看成是对真理的认识和表现,实际上也会对文学的内容和形式的关系、文学的意蕴和表达有新的认识。修辞批评在近代西方文学理论批评史上之所以被放逐,被贬低为实用批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不能从哲学本体的高度认识修辞,把修辞只看成是一种美文辞,一种形而下的语言技巧,一种与表达内容无关的东西,否定修辞像逻辑一样,也体现了人的思维本性,具有认识和表现真理的可能。而从哲学高度认识修辞的本性,修辞就不再是一种与表达内容无关的形式技巧,而是与逻辑一样,是人们认识真理、表达内容的重要形式。有论者说:“修辞的本体性质在逻辑语言终止的边界上才开始显现的,并与逻辑语言构成并列对应的两个表达向度,”这一看法是很有道理的。这也就是保罗·德曼所说的“修辞功能突出于语法和逻辑功能之上的语言运用”。在逻辑所不能达到的地方有修辞,修辞与逻辑构成了人类思维的二元对立与互补,修辞不像逻辑那样具有思维的确定性,指向文本的确定意蕴,而是更多地指向文本的不确定性意蕴,这种不确定性也可以说是开放了逻辑认识的边界,为人们更好地认识生活和体验生活提供可能。修辞的这一特点,也正说明了‘它与文学的姻缘关系。文学具有只可意会和不能言传的特点,具有信息的隐藏性和飘浮不定的特点,这正好切合修辞的表达。修辞可以说是文学的根本特征,正是因为有修辞,有对文学语言修辞特征的认识,人们才能从熟知和习见的常规思维中突围出来,以一种新的感知和思维的眼光来看待文学,更好地理解文学的意蕴。

从修辞批评角度来理解文学和文学性的问题,还包含着一个重要的内容,那就是我们可以避免许多有关文学本质命题规定的无谓争论。长期以来,我们习惯于从语法逻辑的角度,习惯以一种确定性的思维方式,把许多本应属于修辞学意义上命题,理解为逻辑意义上的真命题,真陈述,结果导致许多无谓的争论。比如,“文学是生活的反映”这一命题,就不属于语法逻辑意义上的真命题,而是一个修辞学的命题和陈述。如果按照罗蒂的说法,它也可以说是建立在西方哲学镜像式思维传统基础上,是一种隐喻而非真实的陈述。艾布拉姆斯以“镜”与“灯”的两种隐喻性说法来概括西方批评的传统,“文学是生活的反映”这一命题显然是属于“镜”这一文学的隐喻传统。我们说“文学是生活的反映”,实际上是假定了这样一个前提,即我们可以镜子般的心来准确地再现和反映现实。这一命题,如果站在修辞学的立场上,以“反映”为喻,说文学可以像镜子一样去反映现实,在文学与生活、主体与对象之间建立一种可能的或者说或然的关系,是可以的。但并不能因此从逻辑上严格界定文学,把文学只看成是社会生活的反映。如果按照法国新修辞学和比利时列日学派修辞学中的零度和偏离理论看,任何话语陈述都可以看成是对作为零度形式存在的语言系统和规则的偏离,都具有某种“示差性”,那么“文学是生活的反映”的这一陈述本身就包含对所指称对象的偏离,绝不能说提出“文学是生活的反映”这一命题就等于把文学的功能只局限为反映生活和准确地再现生活。弗莱在谈到到西方人最重视的“隐喻”修辞格运用时说:“隐喻从语法上确认a即是b,但同时又提示,谁也不会愚蠢到竟然相信a的确等于b。因此,‘a是b’这个陈述既不是逻辑的,也不是反逻辑的,而是对应逻辑的。”“文学是生活的反映”,“文学是一种意识形态”的说法,我们都可以看成是一种隐喻的说法,从修辞学而不是从逻辑学意义上理解。“文学是生活的反映”,“文学是一种意识形态”,作为一种隐喻修辞,它说明文学与生活,与意识形态之间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但决不能简单到“是”与“不是”的关系上。如果要从逻辑意义上理解,也应如弗莱所说,它既不是逻辑的,也不是反逻辑的,而是与逻辑相对应的,用保罗·德曼的说法,可以看成是对逻辑的突破和补充。这些命题最终所揭示的意义应该是文学与生活、与意识形态之间相互影响和相互渗透的辩证关系,而不是将文学与生活,与意识形态等同起来。

二、修辞批评与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价值的再认识

我们今天强调修辞批评,并不是简单地与西方文学批评对接,而是为了更好地认识和发掘中国古代文学批评理论的价值。修辞批评,与近几十年我们不断地套用的西方许多批评模式不一样,它不是船泊货,不仅是西方由传统走向现代的一种重要批评形式,在中国古代也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传统。西方批评理论中常有一种倾向,将修辞学与诗学对立起来,其实,修辞学与诗学之间并不存在根本的对立和区别,它们都要以语言为媒介,都要打动人们的情感,都要考虑文本语言组织创造和读者、听众的接受意识和效果,实际上是很难分开的。修辞学与诗学这种同源关系,在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中表现的更为明显。中国古代由于缺乏严格的学科分类观念,并没有形成西方那种纯文学、纯审美的文学观念,所以更加重视语言修辞的作用。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对文学的审美特征有着深刻的认识,但就其主导观念而言,不是以审美为内核的而是发生在广阔的语言文化背景中,是文以贯道,文以宗经,礼制典策为文,修辞润色为文,以语言文字的系统构成和表达功能而非纯文学(抒情、叙事、戏剧)的区分为特征。这一点,我们从刘勰《文心雕龙》中所表现出来的以原道、宗经、征圣为本,主张弥纶群言,强调语言修辞的文学观念中就可以强烈感受到。中国古代文论与西方文论相比,特别是与西方近代强调审美、想象、虚构的文论相比,应该说是更靠近修辞批评的一种批评理论。

另外,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之所以更靠近修辞批评,具有修辞批评的特色,还在于中国语言自身的特点。汉语是典型的孤立语言,词与词之间没有很明显的语法联系,所以,它不可能像西方那样发展出一种将语法、逻辑与修辞的对立,并把语法、逻辑的作用强调到极致的倾向,而是更重视修辞的作用。郭绍虞先生在他的《汉语语法修辞新探》中之所以提出“语法修辞结合”的观点,也是看到了这点。他在这本书的“后记”中说:“我写这部书的意义,当然重在说明汉语语法必须结合修辞的论点。环绕这个论点,于是从汉语特征讲起,谈到汉语语法的简易性、灵活性与复杂性,说明汉语语法决不能受洋框框格局的影响和束缚,否则不会适于实用。同时又指出了汉语的音乐性和顺序性,从而更强调汉语语法必须结合修辞和逻辑才能发挥它的实用意义。”郭先生这一看法与保罗·德曼有相似之处,都强调语法与修辞的结合并把这种结合看成是对语言意义的解读而非某种言辞的修饰和美化。但德曼是站在哲学认知意义上的对西方传统语言观和真理观的颠覆,而郭先生则是从汉语语言特点自身而自然得出这样的结论。

对西方人文主义的认识范文篇2

【关键词】意识形态安全西方文化文化渗透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在政治、经济、社会各个领域发展迅速,尤其是我国经济的飞速发展给一些西方国家带来巨大压力,从近年来在西方世界普遍流行的“中国”、“中国崛起”等词汇便可见一斑。在经济等硬实力飞速发展的同时,我国对于文化软实力的建设却缺少相应的重视,面对这种情形,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包括中国在内的社会主义国家进行文化渗透的步伐愈演愈烈,企图通过“和平演变”的温和手段来建立其“文化帝国主义”,妄图在全世界推行其所谓的“普世价值”,实现其世界霸权。西方国家将文化渗透作为一种强有力的、且阻力最小的手段与工具来实现其西化与分化的目的,这已经对我国主流的意识形态领域产生重要影响,对国家意识形态安全带来严重威胁。

意识形态安全的内涵

意识形态的界定。意识形态一词起源于法国,从最初直接讨论意识形态的先驱弗朗西斯·培根和托马斯·霍布斯到直接将其作为术语的创造者安东尼·德斯图·德·特拉西,意识形态一词一直是一个复杂并难以界定的概念。

意识形态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在制度安排中若要进行规则变动与制度变迁,完全可以由个人来完成,个人认为新的制度安排对自身有利便会接受,并且积极促成这种制度变迁。西方国家正是利用了意识形态刚性原则,通过宣扬其民主、自由、平等的普世价值,企图在我国社会制造各种矛盾,营造不公正的社会氛围,并且给人们一种只有改变现有制度才能获得真正民主、自由、平等的错觉。“成功的反意识形态就是要让人们相信现行的制度是不公正的,缺乏正义和公平。并且,要人们确信只有改变现行制度才会得到一个公正的体制”①。西方国家通过文化渗透使我国民众逐渐接受以西方价值观念来作为评判是非、善恶的道德标准与价值向度,致使我国社会发生意识形态的转轨与制度变迁,借此达到转变社会主义国家政治体制与社会体制,颠覆社会主义国家的深层目的。

意识形态安全的含义与内容。“意识形态安全是指国家占统治地位的思想、政治意识形态不受侵害,使其稳定存在和健康发展。”②意识形态安全主要包括社会指导思想、理论基础、价值观念、、道德伦理等多个方面,对于国家安全来说至关重要,应给予高度重视。

西方文化渗透的主要方式与手段

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将每一个国家都置于全球性空间之中,在全球化过程中,不仅是经济全球化,随之而来的信息全球化、传媒全球化,甚至在政治、文化领域的趋同趋势更加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伴随着东欧剧变、苏联解体,西方国家更加热衷于文化渗透这一温和手段对社会主义国家进行侵略与迫害。“文化渗透在本质上是一个没有终结的过程,它只是不断地在形式上有所变化,在程度上有所加深,在范围上有所拓展”③。

鼓吹“普世价值”来实现其“西化”与“分化”的目的。近些年来,西方国家在世界范围内凭借其强势的话语霸权不断向社会主义国家鼓吹、兜售“普世价值”。西方国家所宣扬的普世价值带有明显的西方文化烙印,主要包括民主、自由、平等、人权、公正、博爱等西方资本主义核心价值观。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打着践行“普世价值”的幌子,堂而皇之地干涉包括中国在内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内政与外交,主张实现“普遍”意义上的真正民主,即多党执政与全民参与;抨击中国的民主制度,渲染社会不公,宣传自由主义。普世价值的旋风席卷了我国政治界、学术界以及民众社会等各个领域,营造出一种全世界共同进步、自由发展的氛围;而这种“普世价值”带有鲜明的西方意识形态倾向,以分化为手段,西化为目的,将中国纳入到以西方国家为主导的政治、文化体系中,企图以“润物细无声”的温和方式来改变社会主义国家主流意识形态,颠覆社会主义国家的政治制度与社会制度。

以经济交往为载体进行隐性文化渗透。政治、经济、文化领域总是结构性的相互影响。西方发达国家利用其在经济发展领域的优势主导地位,借助经济全球化、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等一系列契机加强与中国的经济交往与合作,以经济活动为载体来进行隐性的文化渗透。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经济全球化,中国进一步参与到世界经济发展中,与世界其他各国的联系更加紧密。在经济发展过程中,西方国家一方面将先进的科技与经济发展模式输入到我国,通过技术合作、建立外资企业来实现双赢,这在一定程度上为促进我国经济发展提供了技术支持与广阔市场;另一方面,力图将中国置于西方主导的世界市场之中,迫使中国按照“全球规范”进行经济活动,制定不公平的、不利于我国优势产业发展的贸易条例,打压我国经济迅猛发展的势头。任何经济活动、科学技术都会暗含一定的价值观念与文化要素,西方国家利用中国对其发达技术的依赖来进行价值观念渗透,植入西方意识形态。

利用现代媒介手段进行文化渗透。随着信息化时代的到来,网络应用的广泛普及,大众传媒的影响日渐深远。西方国家以互联网为主要工具,同时广泛利用电视、广播等媒介来宣传西方国家的价值观念、意识形态,以此来动摇我国传统文化根基、冲击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在一定程度上造成民众信仰缺失甚至产生信仰危机。国际上最具影响力的广播电台—“美国之音”,它是美国政府直接控制的对外广播机构,目前,“美国之音”用53种语言在世界各地进行广播,主要有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汉语、阿拉伯语为主要播音语言,每周播音达1300多小时,在全世界估计有1.2亿听众之多④。从这些数字可以明显地看出美国对外进行文化传播与渗透的广度和深度。

近年来,美国利用其在互联网方面的优势,使其成为了文化渗透的主要平台与工具。通过互联网各种新闻、信息向社会主义国家、发展中国家宣扬其自由、民主价值观。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利用其文化产品(如电影、电视剧、书籍、广告等)的输出对社会主义国家公开的或者隐蔽的推销其政治制度、价值理念、意识形态、生活方式等。“美国对全球电影、电视、录像业的控制甚至超过了它对飞机制造业的控制。”⑤发展中国家的民众、尤其是青年一代受其影响颇深,许多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价值向度等在悄然发生变化,原有的本民族的文化传统、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受到了冲击,严重影响了民众的民族认同感。欧美大片充斥着各国的各大影院,并且受到了强烈的追捧,好莱坞、迪斯尼、梦工厂的各大影片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在给人们带来视听享受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将西方的价值理念、意识形态、生活方式渗透给国人,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利己主义、消费主义等各种价值理念在广大民众之中传播开来,这种文化渗透影响到各国的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

注重对精英群体的文化渗透。精英群体作为社会中较有影响力的一部分群体,成为西方国家进行文化渗透的主要目标。精英文化领域中的文化渗透,是指文化强势国家在国际间文化交流的过程中,通过学术讲座、国际会议、学术赞助、教育文化交流等途径,把自己的政治理论、意识形态输入到对象国,影响该国的知识分子,使这些国家的知识精英接受和传播西方的文化精神,改变对象国的知识传统,最终实现文化渗透和文化冲击的目的⑥。

精英群体较多存在于各个行业与领域中的管理与领导阶层,甚至在政府机关之中,因此,美国从很早就“重视”对这部分人进行文化渗透,以求实现其文化霸权、建立文化帝国主义的目的。这一点从东欧中就可见一斑,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进行,企图动摇其社会主义制度。东欧剧变虽然发生于各个国家内部的革命与瓦解,但大多数都是领导阶层内部的斗争,而这些反对继续实行社会主义制度的党派多数有西方国家的支持,受西方所谓自由主义、民主制度的影响,而这些群体正是社会中的精英阶层。

另外,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借由一些理论体系、思想潮流来影响社会主义国家的知识分子群体,如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终结论、新制度经济学等理论,进一步实现对各国精英群体的文化渗透,并借由精英群体自身的特质来将西方的意识形态、价值理念渗透到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与社会主义国家。

我国意识形态安全领域现状

转型时期我国民众出现信仰危机。目前我国正处于社会转轨时期,面对政治、经济等领域出现的问题给予了高度重视与关注,但对文化层面、意识形态领域等软实力方面仍缺乏重视。虽然我国确立了马克思主义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指导性地位,但仍有部分人对社会主流意识形态持质疑态度。自马克思主义在我国确立为指导思想以来,在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被奉为圭臬,成为人们坚定不移的信仰。但在改革开放之后,一部分人将马克思主义进行魔化,使一部分人在意识形态领域产生迷茫甚至缺失。而且,伴随改革开放而来的各种西方意识形态、价值观念充斥于社会各个领域之中,甚至侵蚀人们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民族认同感,致使民众产生信仰危机。

社会思想意识多样性与冲突性。伴随西方文化渗透而来的各种价值理念,如个人英雄主义、利己主义、享乐主义、消费主义、拜金主义等观念深入社会,尤其是青年一代的生活之中。然而西方社会所提倡的各种意识形态、价值理念与我国传统文化、民族精神中所提倡的核心价值观具有明显的冲突与对立,当利己主义与利他主义相碰撞;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相冲突;享乐主义与勤俭节约的美德相背离时,大众在意识形态领域产生了迷茫与空虚,无所适从。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全盘接受西方的价值观念,盲目崇洋,这将会对意识形态安全、甚至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因为在这种情势下西方国家很容易趁虚而入,来达到其“西化”“分化”的目的。

广大民众对于意识形态安全缺乏认知与重视。我国社会的主体是农民,其文化素质相对较低,对于政治安全、国防安全可能较为熟识,但对于意识形态这一名词可能大多数农民都未曾听闻,因此,较易受到影响。尤其是近年来农村的“宗教热”有卷土重来、愈演愈烈之势,而这些宗教多数都是外来宗教、甚至是一些异教与,西方国家较易利用这一途径来对农民群众进行思想教化,实现其对意识形态领域控制的目的。

伴随着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青年一代,从出生就受到西方意识形态、价值观念的影响,在年青一代中有一部分人盲目崇洋、甚至全盘接受西方文化,认为只要是西方的就是先进的。他们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受西方文化影响较大、较深,向往西方世界的生活。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缺少应有的认同与归属感,对于意识形态安全在国家安全中的重要地位缺少认知与重视。

我国意识形态安全问题的解决路径

以美国马首是瞻的西方国家对我国通过形式多样的文化渗透手段来实现其“和平演变”目的,以实现其世界霸权的“雄才伟略”。这对于我国意识形态安全已经构成严重威胁,甚至关乎国家的安危、领土的完整。因此,面对西方国家文化渗透的猛烈攻势,进行必要的还击,提出可行的“反渗透”策略与路径刻不容缓。

坚定马克思主义在我国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性地位。作为社会主义国家,马克思主义是我们的立党立国之本,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灵魂与旗帜。要始终坚定不移的将马克思主义思想作为党的指导思想,使其成为民众的信仰对象。在坚定其指导地位的同时,要与时俱进,将马克思主义与具体世情、国情、民情相结合,结合全球一体化的契机,吸收其他国家文化中的精华为我所用,建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

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构建。建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对于维护我国意识形态领域安全有重要作用,是我国应对西方文化渗透、全球一体化的有利选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内容之中既肯定了马克思主义在社会建设发展中的指导性地位,同时提倡树立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及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社会主义荣辱观等内容,有利于帮助民众树立正确的价值理念、人生观与世界观,促进社会民众对于主流意识形态的接受与认同,使其内化成为自身的价值观念、意识形态。在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构建的过程中,可广泛利用大众传媒,特别是互联网的传播作用,在社会中营造主流的社会意识形态,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植入、内化到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

弘扬传统文化合理内核,宣传我国社会意识形态。中华五千年的文化积淀与传承,在历尽铅华后其精华应被大力弘扬。应深入挖掘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部分,帮助广大民众重塑价值信仰、坚定主流意识形态。同时建立平等、公平的交流平台,借助网络、电视、广播等传媒向世界其他国家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以及社会意识形态;积极开展各种文化交流活动,如中国文化年等活动;逐步树立具有中国特色的本土精神文化品牌,继续在世界各地广泛建立孔子学院,传播中国传统文化,让世界更好的认识中国、了解中国。

提高民众对于意识形态安全的重视。意识形态安全作为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乎国家的存亡,因此要提高民众对于意识形态安全的重视。加强民众的国防安全教育,努力提高全民素质。面对西方文化的渗透时,广大民众要提高警惕,并且增强甄别能力,吸收西方文化中的优秀文化、价值理念,规避不合理的、不合时宜的理念与意识形态,为维护国家安全贡献自己的力量。

【作者分别为东北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东北农业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

【注释】

①袁庆明:《新制度经济学》,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05年,第316~331页。

②戚水贞:“加入WTO与我国的意识形态安全”,《世纪桥》,2003年第2期,第35页。

③武卉昕:“20世纪美国的文化渗透与苏联剧变”,《西伯利亚研究》,2010年第10期,第80~81页。

④端木义万:《美国传媒文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00~101页。

⑤[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年,第37页。

对西方人文主义的认识范文

论文关键词资本主义文化公共家庭

可能缘于贝尔对知识人阅读其著《资本主义文化矛盾》(初版)之态度/方式的严重不满,他在该书“1978年再版前言”一开篇就点出知识人可能对待该著之再版的态度:其一,对聪明的人来讲,“将书快速扫一遍,只阅读那些令他感兴趣的部分,而跳过其他所有章节……也许就已经足够了”。其二,“这些年来,许多人并不真正阅读书籍,而是草草过一遍……找出几句话压缩成论点,然后找个标签,把作者放进时髦评论语汇的合适专项中”。然而,面对贝尔此书满篇的知识性堆砌,笔者却并不止于此。

笔者以为,其一,贝尔此著具有强烈的现实关怀,他看到了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及其引发的严重政治后果,因而他努力试图“拯救”业已且正在“堕落”的资本主义。其二,笔者质疑,就贝尔所要解决的问题而言,其理论解决方案——“公共家庭”(Publichousehold)理论,能否达到他预期的理论效果或目的?因此,本评论主要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对《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文本梳理:贝尔所关注的现实问题是什么;他对该问题是如何进行学理分析和解答的。第二部分是笔者对贝尔之理论解决方案的评论:相较于前人相关研究,该理论解决方案的知识增量是什么;相应地,该理论解决方案的知识限度何在。

一、《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知识梳理:问题与论述策略

一看到“知识梳理”,许多读者或许会烦腻而跳过不读。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原因可能主要有下述两个:其一,一些评论者在进行知识梳理时,过于拘泥于文本,给人以“抄书”之感;故,读之如味同嚼蜡;其二,读者对“知识梳理”的重要性认识不足。“知识梳理”是评论人对评论对象的个殊化理解,而非中规中矩的复述,因而知识梳理是理解评论人观点的基础或前提条件。

《资本主义文化矛盾》除绪论性和结语性文字外,其内容共分两部分。第一部分“现代性的双重羁绊”主要阐述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资本主义的展开过程也就是西方社会现代化的过程。西方社会现代化的过程也是跟其传统分离的过程。贝尔认为,西方资本主义得以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动力因素是“加尔文主义和新教伦理”。但是,西方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新文化却跟“新教伦理”精神相悖离或相矛盾。“新教伦理”强调“禁欲”,而西方资本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新文化是“贪欲”。这是贝尔所言西方现代性的第一重羁绊。西方资本主义在发展的过程,也即现代化的过程中,社会领域出现了分化,经济领域、政治领域和文化领域各自遵循它们的轴心原则:经济领域(技术经济结构)中的轴心原则是功能理性/经济化,政治领域中的轴心原则是合法性/平等,文化领域中的轴心原则是“自我表达和自我满足”。这三个领域所遵循的文化互相冲突或断裂。比如,在经济领域里祟尚的文化是节俭、禁欲等,在文化领域祟尚的是自我、感觉、享受等,而这二个领域却都反对政治领域的平等观念。这是贝尔所言西方现代性的第二重羁绊。就西方现代性的双重羁绊而言,第一重羁绊从历史维度进行论述,说的是资本主义分化的历史矛盾;第二重羁绊从当下维度进行,说的是当下西方社会整体意义上之文化的断裂。以上分别是第一部分第一章“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和第二章“文化话语的断裂”的主要内容。这两章是此文本第一部分的核心内容。而第三章“20世纪60年代文化情绪”是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理论的个案表达/研究,第四章“走向伟大复兴:后工业时代的宗教和文化”则是对资本主义文化矛盾发展/演变的预测,而非对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解决方案。因此,贝尔在文本第一部分中主要是阐发其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这是他观察资本主义当下社会的理论眼镜和分析工具。

文本第二部分“政治的困境”主要是贝尔借助其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对西方社会国家所面临之问题的诊断。贝尔认为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之所以存在国家危机,其内在原因是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存在。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导出了西方社会的国家危机。可见,贝尔之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的提出是对西方社会国家危机、社会整合问题的诊断。在第二部分第五章“动荡的美国:国家危机中的暂时和永久因素”主要是以理论的方式提出美国社会存在的危机问题,并用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进行个案分析。第六章“公共家庭:论‘财政社会学’和自由社会”中,贝尔主要提出自己解决西方社会国家危机的办法——“公共家庭”理论。因此,文本第二部分主要是作者借用资本文化矛盾理论提出问题——美国社会国家危机问题,然后提出自己的理论解决方案——“公共家庭”理论,并希望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乃至解决资本主义文化矛盾。

二、对贝尔“公共家庭”理论的评论:知识的增量与限度

《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理论野心很大。贝尔试图在该书的第二部分第六章中“提出调和以下两者的一些手段:一是对一个正义公平的现代社会来说非常重要的政治自由主义;一是社会管理方面必要的公共社区特征——我称之为公共家庭”。在贝尔看来,要解决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的国家危机,甚或一同缓解/解决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应从政治领域入手。政治领域是各个国家社会得以凝聚的中心,当然也是西方社会的核心。政治领域的凝聚,是西方社会资本主义得以长存的基石。为了解决西方社会国家政治领域的凝聚问题,贝尔提出了“公共家庭”理论。在文本中,贝尔于西方历史文化中吸取对缓解/解决资本主义文化矛盾有用的文化元素对该理论进行了系统的理论论证。一如上文所提及的,贝尔所提出的“公共家庭”理论主要是针对罗尔斯的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他对罗尔斯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不满。在贝尔看来,罗尔斯的政治自由主义是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表征或必然结果。“公共家庭”理论的提出凸显了罗尔斯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理论前提,那就是“良序国家”的存在。罗尔斯提出政治自由主义理论是以默认“良序国家”的存在为前提的,但现实情况是,我们往往首先要面临的问题是维续一个政治秩序。也就是说,该种政治秩序的存在不是自然而然存在的。因而,贝尔“公共家庭”理论的提出就是将政治自由主义理论所赖以为基的前提条件“良序国家”或政治秩序问题化了。换言之,我们必须先关注一个政治秩序是否存在的问题,然后才能关注一个政治秩序如何存在抑或正义与否的问题。但是,贝尔提出的理论解决方案——“公共家庭”理论,其最大的理论负担是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社会)因文化(如共识、信念等)之历史性或内部性矛盾的激化而可能会崩解。基于这种负担,贝尔在西方文化史上寻找当下西方社会能够公认的一些文化元素进行理论提炼,以消减西方社会可能崩解的文化内因。在这种意义上,贝尔的“公共家庭”理论中存在相较于罗尔斯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知识增量。

其二,接着要论述的乃是贝尔所提出之“公共家庭”理论的知识限度问题。贝尔提出“公共家庭”理论来解决西方社会的国家危机/认同危机,进而解决西方社会所存在的深层问题——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贝尔在解决对该理论的可接受性问题上,他主张仍采用社会契约的方式。一如他所言:“这是一种社会契约,但是,尽管是在不断更新的现在,不断协商这种社会契约,它不能无视过去。”不过,这里所存在的问题乃是,除了贝尔,谁还将会是“公共家庭”理论的接受者或推行主体?“公共家庭”理论的提出是为了应对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的认同危机,解决西方社会深层问题——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但是,该理论要成为西文社会重新取得认同之理论基础的主体性力量在哪里?换言之,贝尔的“公共家庭”理论是一种罗尔斯意义上的“完备性学说”。“公共家庭”理论如何获得它的合法性?这是“公共家庭”理论的“阿其里斯脚踵”。这也是事关该理论作为西方社会政治秩序之理想图景的资格问题。不过,一如贝尔自己所承认的:“我是经济学领域中的社会主义者,政治领域中的自由主义者,文化领域中的保守主义者”,贝尔所提出的“公共家庭”理论试图超越自由主义和社群主义。从其文本中“公共家庭”理论的思想支援来看,贝尔既吸取自由主义的思想资源,也吸取了社群主义的思想资源。并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中的学理倾向更是社群主义的。因此,贝尔的“公共家庭”理论内含着某些社群主义的理论前设。从这种意义上说,贝尔“公共家庭”理论的“完备性”是缘于/基于他对社群主义前提有所肯认的立场。

基于以上分析,此文本中的知识增量和限度就比较容易理解了:正是基于贝尔自身的某种社群主义立场,他首先关注的是一个社会的存在问题,而不是像一般的自由主义者那样先将该问题进行悬置。但是,贝尔的这种论述策略却要面临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质疑:贝尔,你有何资格将“公共家庭”理论“强加”于西方社会的所有主体之上?这可能是所有主动的理论建构抑或被动的否定性理论建构都要面临的拷问!